第466節 解惑(第2/2頁)

“不過是一個‘賭’字。”薛海元用力咽下口中食,灌口茶後輕輕嗓子:“早先庭推一事,大人出手果決,機辨無雙。如今朝局混亂,大人還能簡在帝心,拿捏要害。”

薛海元說到這裏,發射了一個“你懂得”眼神:“我家將軍一向仰慕大人。如今手頭既然有一把功勞,那給誰不是給?能用來助宗伯大人一臂之力,也是我家將軍樂見。”

“emmmmm……”

聽完這幾句意有所指的話後,溫體仁終於又解開了一個疑惑。他現在終於知道,素未蒙面的曹總兵是如何找上自家大門了。

……

當初崇禎上台後,三下五除二清掃了以魏忠賢為首的閹黨。然後這位只有16歲的少年天子便躊躇滿志,開始著手組建自己的內閣班底。

於是在前年十一月,崇禎下旨會推內閣大臣。

然後年輕人就被打臉了——閹黨倒台的太徹底,使得東林黨徒一夜間乘勢崛起,小圈子最終推出的十一位內閣人選,是以錢謙益為首的一幫東林黨幹將和外圍,沒其他人什麽事了。

在這份十一人的名單中,不但被崇禎看好的周延儒沒有入選,另外,名義上的部堂第一官員,禮部尚書溫體仁居然也名落孫山?

要知道儒家就是以“禮”字為根基的,歷朝歷代,禮部尚書都是最重要的朝堂官員之一,排班時站在閣臣之下第一位,也是天然的閣臣候選人。

結果溫體仁不說入閣了,居然連一份候選名單都沒有進去?

要知道此時的溫體仁已經歷經四朝,是有著30年宦海生涯的資深官僚。在崇禎他爺爺還在做皇帝時,老溫就已經中了進士。按理說,這人是絕對有資歷入選名單的。

大約就是在這一刻,崇禎才開始意識到朝政的復雜性:非黑既白那一套狗屁不是,任何一股勢力都不能連根拔起。

這時候,對會推結果極其不滿的溫尚書也開始發飆了。

當時的溫體仁,利用自己敏銳的政治嗅覺,測準了皇帝的心理。他精準把握到了年輕皇帝生性多疑,痛恨“黨爭”的脈搏,於是他上疏彈劾錢謙益“結黨欺君”。

這一招頓時撓到了崇禎的癢癢肉:年輕皇帝看到奏疏後,當即在文華殿召開了一場好人壞蛋大辯論。

辯論的結果可以預見,因為總裁判的屁股一開始就是歪的。

所以當時哪怕在場的東林黨徒都在狂懟溫體仁,哪怕朝臣中沒一個出來幫姓溫的說話,但是溫臥龍就是抓住了皇帝的心病,舌戰群儒,擺出一副真理捏在少數人手中的孤臣架勢,指稱“滿朝皆為錢謙益一黨”。

然後東林黨就敗了。

看到孤零零的溫孤臣被圍攻,皇帝愈發確定了錢謙益一夥就是在結黨。

最終的結局是:水太涼同志當場被革職查辦,那份會推人選名單一律不予采用。自此以後,溫體仁在崇禎心中的形象就變得高大豐滿起來……不結黨營私的,肯定是好臣子。

時至今日,由於後金入關等一系列事件導致朝堂空虛,溫體仁入閣的時機已經成熟。真實的歷史上,溫體仁會在兩個月後,經過激烈的和東林黨的派系鬥爭,得以以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入閣。

薛海元剛才說的那幾句,就是隱晦地指出了這一點:我們看好你之前絕地翻盤,獨鬥東林黨的政治手腕;我們更看好的,是你對皇帝“把脈”的本事。

薛海元話說到這裏,已經直白的不能再直白了。

所以溫體仁也懂了。

知道對方也是有所求後,溫尚書終於放下了心頭的另一處疑惑。

而在這個時候,恰巧之前派出去的清客也回來了——此人在門外就將一本冊子交到了溫體仁手中。

這本冊子是從兵部借來的,上面有閩粵兩省官員的印信底档。

對照了一遍冊子上的印章以及押記底圖,溫體仁這下終於相信,這些信件和空白文書就是出自漳潮總兵之手了。

下一刻,溫老尚書再不猶豫,當即同意了雙方的合作事項。

“既如此,且待老夫先打一份底稿。”既然已經決定蹚這腳渾水,那老溫就立刻開始了行動,打算先把奏章的底稿寫出來,然後再謄抄:“你且把這幾場大戰細細給老夫講來。”

“敢不從命?”

“對了,你家曹總兵是如何‘弄到’這許多人頭的?怕不是摻了些不該有的?”

“哈哈,看來宗伯大人還是不信我家將軍的能耐。”薛海元仰頭一笑:“就在貴府後門外,我有兩個背著灰布包裹的伴當。煩勞貴府管家將人請進來吧,咱們眼見為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