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5節 台北(四)

黃玉生少爺是福建三明人。

三明是山區,所以黃家族人,就是一個來自於山溝裏的小宗族。

之前伴隨著連年天災,大旱,以及官府日益嚴苛的盤剝,覺得日子實在過不下去的黃族人,便打起了集體逃荒的主意。

這種集體逃荒在古代是非常常見的。尤其是北方地區,每逢大災兵亂的年景,就會有大批的漢民集體南遷——西晉,唐末,宋末,明末,太平天國,這五次漢人南下大遷徙,造就了後世南方各地的客家人群體。

而和以往不同的是,這一次集體逃荒,黃家族人有了一個新選擇:台南。

福建和台南一海之隔,再加上熊文燦的“改開”態度,所以福建是受穿越眾滲透最嚴重的大明省份。

黃家族人這一次遷徙,過程很簡單:只需要去沿海的任意一個城市,找到曹大帥在各處鬧市開辦的“勞工招募點”,和辦事員咨詢好條件,就可以舉族出發了。

難民們出發後,只要拿著這邊開出來的憑證,就可以在沿途任何一個縣城找到專門的接待點,吃喝住宿全部有人報銷。

於是黃家族人就這麽來到了台南,輕松得根本不像一次逃荒,時間就在去年初。

這之後大夥受到的待遇,也相當令人滿意。所有人不但住上了漂亮的木頭公寓,還有能大口吃飽飯的食堂。

當然,這一切的前提是給曹大帥扛活還賬。

然而黃玉生一家卻遭到了區別對待。在到達台南半個月後的某天清晨,他們一家四口又被單獨挑選出來,勒令打包細軟,二話不說被送上了去台北的船只,連和族人告別的機會都沒有給。

一家人擔驚受怕地到了台北後,起初是惶恐不安的。尤其是黃父,他非常篤定地判斷道:自家要被姓曹的翻臉吃幹抹凈了……畢竟窮廟也有富方丈,黃家作為族長,當初細軟裏還是帶了不少銀子的。

雖說這些銀子之前都被強制換成了鈔票,但是鈔票現在已經深入人心了,誰都知道這玩意在台南就和銀子是等值的。

事實證明,黃父想多了。台北雖說環境惡劣一點,但是社會風貌和台南並沒有什麽不同,依舊處於高速發展時期,也沒有官府來勒索他家的銀子。

真正的原因,不久後黃父就知道了:原來這裏是宗族要人流放地!

得知住在簡易房的鄰居們都是同樣遭遇後,黃父終於找到了真正原因。然而這時候再說什麽都已經晚了,台北的信息是單方面流入的,外人根本不知道這裏一絲半點的情況。

就這樣,被打回原形,失去了往日可以依仗的族人後,習慣了權利加身的黃父承受不住心理落差,很快就病死了。

不過俗話說得好:一龍生九子。

黃玉生這個理論上的少族長,天生卻是一副樂觀性子,和他那個極其看重權柄的老爹可不一樣。

在玉生看來,既然大夥都已經抹下臉投奔曹大帥了,那麽生死自然都操與人手,何況是被分散安置?

再說了,就他們在台南見識到的局面,自家的族人們想必現在也生活得不錯,就不要瞎操那個心了,還是各家顧個人吧。

於是,在當族長的老父死掉後,正式當家的玉生少爺就及時拿出了積蓄,買下了磺港鎮新修的一座臨街二層小樓。

這個時候磺港鎮由於新開發,環境惡劣,所以觀望的人很多,願意花老本置辦產業的人並不多。

於是黃玉生就撿到便宜了:一棟新的磚混結構的小樓,只花掉了他家中一半的積蓄。

有了產業後,家人居住在二樓,順帶出租了兩間房,又在一樓開了雜貨店,就這樣黃玉生安置好了母親和小妹。

而他本人,則報名去了眼下在磺港鎮如日中天的二建公司當了財務監理/監工。

黃玉生的這兩個選擇,無形中恰恰符合了當前發展的“潮流”。

首先,隨著大批資源和奴隸的到來,磺港鎮日益繁華,短短一年過去後,現如今再想花那點錢買棟小樓是根本不可能了。

其次,在相當於國企的二建公司上班後,黃玉生獲得的資訊也遠超普通人,所以他逐漸認清了大帥府隱藏的力量,也通過日常的工作漸漸融入了新體系。再加上年輕人接受新思想速度快,所以如今的玉生少爺,已經成為了一名合格的,某個新興政權需要的中下層管理人員。

在這個過程中,玉生還結識了不少人物,其中最對少爺胃口的,就是草莽吳三爺了。

吳三爺毫無疑問是一個有故事的人。另外,在充滿危險的工地段上,吳三爺兩次救過玉生少爺的命,這一點也不容忽視。

於是兩個來歷背景身份都完全不同的人,就這麽結成了忘年交,一同在這處生機和危機並存的土地上掙紮拼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