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44節 年話

計劃終於被人看破,周乙無奈搖頭。

他盯著一臉緊張的楊六水,先是嘿嘿笑了兩聲,這才揶揄著問道:“好我的六哥,都一年天氣了,你方才識出不妥啊?”

聽周乙這麽說,楊六水先是松了口氣……他剛才話一出口有點後悔,怕說了什麽不該說的,給大家惹來麻煩。

於是楊六水趕緊解釋:“兄弟,說實話,老哥我平日裏也不敢探究那許多……你供職那處衙門,不好多打問啊!”

“哈!”

大約是多少喝了點的原因,周乙今天談興很濃。只見他輕輕擺了擺手:“六哥,情報局就是一處曹大人私設的偵司衙門,與那廣州城裏的錦衣衛衙門,都是一個路數,六哥沒必要畏之如虎。”

頓了頓,周乙繼續說道:“六哥還請放心。能讓你知曉的,我平日裏都說過。事關機要的,小弟我口風緊,也未曾犯過衙門規矩。”

楊六水聽到這裏,長舒一口氣,連連點頭:“那就好,那就好!老弟今天這一說,算是把話說透,原是哥哥我想多了。”

“再說了。”

周乙拿起火柴盒,擦亮一根火柴,盯著火苗直到那一縷青煙冒起,這才悠悠說道:“朝廷的錦衣衛衙門,廣州城裏那起子千戶所百戶所,番子們成日價鮮衣怒馬穿州過市,不也是正大光明嗎?”

說到這裏,周乙用探究的目光斜睨楊六水:“六哥您說說,這兩廣地界,朝廷開得,曹大人當是也開得?”

“開得!開得!”

說到這件事,“深受”某勢力好處的楊六水,階級立場那是相當穩。

他伸出大拇指,拳頭用力在桌面上墩兩下:“曹大人是這個!瞧瞧南新城,整治得多好!官人也從不亂收小民銀錢。嗯,照我看,曹大人就該多開兩家衙門!”

說到這裏,楊六水突然間就想起了日常生活,他怒氣沖沖又砸一下桌面:“朝廷就是看不得人好!哼,月前那夥管街面的皂狗,硬是收了一戶300文的‘免疫’錢!半大小子也算人頭!”

楊六水越想越氣:“啊~呸!就番禺縣衙那起子廢物,還免什麽疫!學人立名目,不過是撈錢的把戲,後街的糞尿卻也清不幹凈!”

“呵呵。”

周乙聽楊六水說得有趣,便給他又續了茶水,期間有意無意接話:“唉,誰說不是呢。這要是曹大人來管老城,定不會有這許多爛事嘛……”

“著啊!正當如此!”

楊六水義憤填膺:“我看京城的皇上就是被奸臣蒙蔽了!就該讓曹大人來坐這個兩廣頭把交椅!……嗯,那什麽府……總督來著。”

“哈哈哈!六哥,是兩廣總督!”

“對對,兩廣總督!”

周乙這一刻欣慰大笑,臉上露出了學渣兒子終於考夠60分的慈父笑容。

下一刻,他伸手抹把臉,讓自己形容變得正色起來。之後,緩緩喝幾口茶,周乙這才說道:“六哥,我此去北方,時日久,總得一兩年天氣。”

“哦,這麽久?”楊六水的思路一下回到了現實。

“六哥,我這一走,你一家人總得有個照應,做過日後打算沒有?”

“打算倒是早就有,本也是今日想尋兄弟你做個主的。”

可巧了。這個問題,事實上一直以來,楊六水私下就有過一些想法。今天周乙即便不問,楊六水也是要說出來向自家弟兄請教取經的:“我是打算著,看翻過年能不能把這院房兌出去,再舉家遷去南新城,置辦一處……‘商品房’安家……兄弟……是叫商品房吧?”

“呵呵。”周乙聽完,有點揶揄地“拷問”老哥一句:“六哥,這祖傳的宅院,說兌就兌了?”

“就一院房,又小又破,有什麽祖傳不祖傳的。”

楊六水在這個問題上,大概是考慮已久,今天說開了格外堅定流暢:“新城那邊生意好做這是一。孩他娘身體不好,新城瞧病方便,這是二。”

“再有。”楊六水說著說著,眼神愈發堅定:“我都打問明白了。新城學徒,去了管吃住,有工錢,師傅也和善不欺打。你這侄兒不是讀書的料,到時住過去,就尋一間工場讓他去做學徒。”

點著煙,楊六水低下頭,悶聲悶氣地說道:“我看那鐵床機工就不錯,是門正經手藝,學會將來就能養家糊口,總好過跟著我走街串巷沒個正行。”

楊六水說到這裏,擡起頭,眼神裏帶著希翼,看向周乙:“兄弟,你看哥這麽走,路子對嗎?”

“哈哈,不錯,是條正經路子……就是有一處不好。”

周乙聽完楊六水的“宏圖大略”,連連點頭。不過他接下來表情就變了,拖長了音調,很是戲謔地問道:“我說……大哥啊……這靠山吃山,靠水吃水的道理,原來你不曉得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