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章 回洛

時間進入四月,暖陽初夏。

高歡對三荊的任免在經過天子蓋印後,分別送抵了高澄、侯景手中。

侯景得知了自己由深居腹地的濟州,調任荊州刺史,治所移至襄陽。

他對此倒也沒有異議,畢竟襄陽的重要性擺在了那裏。

更何況高歡允許侯景再次擴充部曲五千人,領一萬五千士卒抵禦陳慶之,另外還有數千荊州州郡兵歸於侯景麾下,合計有兩萬兵馬。

亂世之中,兵強馬壯才有底氣,可如今高歡大體上坐穩了關東之地,秩序初步建立,自然也沒了將領們肆意擴充部曲的機會。

侯景得了這麽件好事,自然欣喜,接到調令後,立即揮師西進,赴任襄陽,計劃精選壯士,充實部曲。

而高澄也在安排東荊州、南荊州兩地事宜。

他對高歡的微調並沒有什麽看法,賀六渾不看重河南是一回事,但在源子恭與侯景之間,顯然更相信自己懷朔老鄉侯景的能力。

把三荊最為重要的荊州交予侯景,也說得過去。

高澄對楊愔、源子恭交代道:

“兩州之地只有州郡兵各四千人,梁人若來,閉門堅守,等待援軍,切莫浪戰。”

楊愔、源子恭各自應諾。

高澄又對源子恭道:

“靈順,我會命高敖曹領本部暫駐安昌,以作威懾,你需盡快發動民眾修繕安昌城防。”

源子恭聞言請示道:

“世子,可否將獨孤如願等人的部曲留在安昌充作苦役,給予民眾休養。”

高澄稍作思考便同意了這一請求,反正都是勞動改造,當礦工之前,先在安昌積累築城經驗,將來說不定還能為高歡修陵寢。

順著這個由頭,終於把王思政給記了起來。

然而王思政從去年五月底關到了今年四月初,眼瞅著都快一年了。

拋開那個倒黴蛋,高澄又叮囑源子恭道:

“你要時刻提防,也莫要壓榨過甚,讓苦役半死不活,才是穩妥之舉,城防修繕後,將苦役交由高敖曹押送北上。”

他當然不會把獨孤如願的舊部久留南荊州,大魏礦業還需要這些人辛勤勞動。

源子恭領命而退,一想到世子看重,願意將荊州托付於他,源子恭就覺得渾身鉚足了幹勁。

雖然被改任南荊州,但源子恭也能夠理解高歡的決定。

畢竟侯景為軍中大將,收復東荊州又立新功,荊州刺史一職非他莫屬。

高澄又看向楊愔,本想告訴他事不可為,棄城保全性命為上。

但仔細一想,逃命這種事楊愔還用自己去教?

萬一以後遇了危險,楊愔拔腿就跑,自己在身後高呼‘遵彥何故棄我?’

楊愔回他一句‘世子諄諄教誨,言猶在耳,愔奉命行事而已。’

那可真就是為後世提供笑料了。

“世子有何教誨,但請直言。”

楊愔見高澄只打量他,卻不說話,一反常態,以為高澄有什麽難言之隱。

高澄聽見教誨二字,眼角不自覺地抽動一下,但也只是轉瞬即逝,他感慨道:

“遵彥出任地方州牧,而我又遠在洛陽,分隔兩地,難以相見,只是想再多看遵彥幾眼。”

楊愔激動道:

“世子只需命一信使傳喚,愔情願拋官棄職,投奔洛陽,做世子門下一名小吏,以供驅使。”

高澄寬慰了幾句,才放了楊愔離開,往東荊州赴任。

楊愔走後,高澄也沒再久留,第二天與南荊州刺史源子恭道別後,留高敖曹暫駐安昌,自己則領著段韶、堯雄、慕容紹宗、高季式等人班師北上。

四月十七,高澄抵達洛陽城外十裏,本想直奔大營,看看斛律光練兵的成果。

可半道聽說洛陽高氏勛貴都在城南平昌門外迎候,不得不改變計劃,命慕容紹宗、堯雄等人領部曲回城外大營,自己則在段韶、高季式的護衛下直奔平昌門。

平昌門外並沒有去鄴城時那般,擁擠了一群人。

婁昭早已命禁軍驅散人群,把守平昌門至宮城的大道,城門處,只有一眾高氏黨羽。

高澄騎著他的黑馬,在段韶麾下三千鮮卑步騎的簇擁下徐徐而來。

高澄望向迎候自己的人群,司馬子如、高隆之、李元忠等人都在。

甚至連他的生死兄弟司馬消難也在人群中墊高了腳,冒頭張望。

獨獨不見舅父婁昭的身影,但看見維持秩序的洛陽禁軍,高澄又如何感受不到婁昭的關懷。

高澄翻身下馬,絲毫不見獲勝歸來的得意之情。

“幸有諸位留守洛陽,才能使澄安心南征。”

眾人當然不會把高澄客套之言當真,反而爭相贊揚起年少領兵卻能平亂立功。

高澄與他們寒暄許久,甚至與好兄弟都抽空說了幾句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