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章 鹽場鹽兵

“不能熔呀!對佛祖不敬,這是要遭天譴的!”

“佛祖再是慈悲心腸,也容不得你們這般欺辱!”

建春門附近,運送佛像的士卒被一群信徒阻攔。

士卒們面面相覷,因信徒們的恐嚇,多有退縮。

原來高澄所發行的大將軍五銖錢憑著它足重的特點,大受民眾歡迎,因在市集懸秤稱量,被稱為懸秤五銖。

高澄也隨之命主管鑄幣廠的親信擴大生產,但問題也隨之出現:原材料銅的儲量嚴重不足。

高澄雖然已經在各地回收舊幣與劣幣,予以熔鑄,但一時之間也不能馬上運抵洛陽。

於是他又想起了自己的老朋友,佛教。

一座座被刮了金漆,暗淡無光的佛像被搬出寺廟,要運往城外熔鑄新幣。

這樣的強盜行徑也激怒了狂熱的信徒,他們不敢沖擊渤海王府與中書省府衙,選擇了攔道阻擋運輸隊伍出城。

負責押運的是新近調入親信都的薛虎兒,眼看兄弟們因擔心佛祖震怒而畏縮,薛虎兒高呼道:

“佛祖之怒,何如大將軍之怒!”

一語震懾眾人,讓場面安靜下來。

身後有人打馬飛奔而來,正是高澄愛將高季式。

原來高澄已經從監控洛陽的聽望司得到消息,有佛教徒在串聯,試圖阻止他熔鑄佛像。

領命而來的高季式立馬大喝道:

“大將軍鑄新錢非為私欲,實乃造福天下萬民,佛祖曾割肉喂鷹,血肉能舍,銅像又有何惜!待禽獸尚且如此,更何況人!”

眾人聞言,若有所悟,這才紛紛散去,押運隊伍得以出城。

這番話還真不是高澄教的,他只是與高季式講了一個佛祖割肉喂鷹的故事。

高季式人雖憨直,沒讀過什麽書,但他其實內秀,知道許多大道理,稱得上深明大義。

只不過這份大義裏面不包含對元氏的忠誠。

在高澄強盜性的洗劫下,洛陽一千三百寺不止丟了田產錢糧以及僧侶、寺廟,最後連佛像也沒守住,算是被他搶了個精光。

但小高王的胃口不只是洛陽,天下各州縣被廢除的寺廟,其佛像通通耗時耗力被送往洛陽城。

高澄寧願多增花銷,也不願給地方鑄幣權。

連地方州縣都沒有鑄幣權,更何況是個人私鑄。

享有寬仁之名的高澄對待私鑄錢幣者,無論是否足重,是否摻雜雜質,高澄一律用采取殺頭的手段,警示世人。

而家眷也多獲牽連,高澄的邏輯很簡單,對方鑄私幣牟利,這些家眷也是這一利益的享受者,憑什麽能夠幸免。

雖不至於一並處死,但在充沒為奴為婢的同時,也規定五服之內盡皆不許參加科考。

這一項措施,當即就把私鑄錢幣的最大群體,士家大族給唬住了。

不能科考為官無異於斷他們的根,與之相比,鑄幣牟利都顯得無足輕重。

爭相約束族中子弟,不許他們再涉及這一行業,與高澄搶食。

雖然高澄近期打掉的都只是一些小的私人作坊,但誰又知道他是否真會向自己下手。

這位敢以自己官職,堂而皇之命名錢幣的權臣,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。

不知不覺間,世人對高澄的看法早已發生改變,以往都當他是權臣之子,如今卻將他真正當作權臣看待。

遠在晉陽的高歡似乎被放逐出了權力的核心圈。

這並不奇怪,東西兩魏因各自原因休戰謀發展的時候,權力的焦點也會隨之由軍事轉移至行政。

高澄看士族收斂,也見好就收,只是命人收繳這些家族儲存的銅料,並沒有追究其過往罪責。

他很清楚,可以打壓士族,卻不能消滅士族,這些人將來在鮮卑勛貴漢化的過程中能起到重要作用。

這也是高澄不願往河北遷都的原因,他繼承關東之後,必然不會再出現政治、軍事兩個權力中心的局面。

或許將來會多設都城,什麽西京、南京、東京、北京,但真正的權力中心只能有一個。

一旦將權力中心定在河北,極有可能出現漢化的鮮卑勛貴與河北士族合流,從而出現類似關隴門閥的河北門閥。

這是高澄所不願見到的。

在高澄埋頭改革,勞心勞力的時候,南青州刺史李徽伯之女,李昌儀也終於被送到了洛陽。

之前因四女待產而遲遲沒有入門的元玉儀也終於如願以償。

在熱熱鬧鬧的喜樂中,被高澄從孫騰府上接往渤海王府。

一身奴仆裝扮的元斌被架在人群之中,讓他好好看著元玉儀的榮光。

隨後高澄又轉道去了李元忠府上。

李元忠被打發去了晉陽,李昌儀便暫時寄住在這位家族宗主府上。

回到王府,行過昏禮,宴飲時若非有高季式為他擋酒,只怕真要被一眾好友故舊給灌得酩酊大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