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二十六章 季式毆兄

高澄一反常態,敢與高歡起爭執,自有他的理由。

高歡之所以想要西征是擔心時不假年,這是問題的關鍵點。

把握住這個關鍵,高澄就無所畏懼。

且不提高澄多年經營,黨羽遍布整個河南,高歡能否將他廢黜。

次子高洋虛歲才十三,覺得自己命不長久的高歡,怎麽可能廢棄十八歲已然成年,羽翼豐滿,又有威信的嫡長子,在亂世扶持一個未滿十三歲的少年。

這就是一個死結,高歡若有時間等高洋長大,也不會急於西征。

正是這樣的緊迫感才讓高歡決定利用這次機會,讓高澄結交晉陽文武,未將來的交接班做最後的準備。

面對高澄的非暴力,不合作的態度,在自認為陽壽不長的情況下,高歡不可能真的免去高澄職權,悍然西進。

高澄說得好聽,請免職權,但他鎮守河南那群心腹又該如何處置,高歡領軍西進,由誰來代替高澄坐鎮關東,靠虛歲十三的高洋,壓下高澄遍布河南的黨羽?

高歡對此既喜又憂,喜的是自己無需擔憂身後之事,有這麽一個兒子繼承家業,哪怕不能進取,做個孫權守成,綽綽有余。

憂的是兒子太有主見,都能桎梏起他這個父親。

許久,讓步的卻是高歡。

“既然有言在先,孤自然不會幹預政事。”

高澄並沒有多少喜悅,從高歡的稱呼也能聽出來他的失望。

稱孤道寡。

“壽命長短自有天定,非人力所能測,父王身兼漢胡之望,乃天命所歸,終有事成之日,無需掛懷於心。”

高澄安慰一句,他所熟知的歷史,高歡死於547年的一場日食之後,距今還有9年。

但看著如今高歡蒼老的模樣,高澄心底也沒有把握。

高歡擺擺手,他已經沒了談性。

“旅途勞頓,你先回去歇息吧。”

“孩兒告退。”

“阿惠!”

高澄剛走到門口卻被高歡叫住:

“少喝些酒。”

高澄臉上洋溢起發自內心的笑容:

“兌了水的。”

高歡聞言也忍不住樂了,他笑罵道:

“十一二歲時兌水也就罷了,快十八歲了,還耍這些伎倆,真不似北鎮漢子。”

“父王早些休息,孩兒告退。”

“去吧。”

高澄一顆心只因為高歡那句少喝些酒,在晚風裏也是暖洋洋的。

他也許心中還在怪罪自己與他爭執,唱反調。

但鑒於主薄孫搴醉死,他還是會忍不住關心那個在晚宴上一杯杯與人對飲的嫡長子。

對於父親高歡來說,自己依舊是最重要的人。

懷揣著這份好心情,高澄思索一番,由薛虎兒、紇奚舍樂等人庫直護送他去高乾府上。

高澄來到高乾府前,只見府門大開,院子裏鬧哄哄的,也沒跟人在外面值守,以為出了什麽事,趕忙跑了進去。

卻發現滿院狼藉,桌案被掀翻,酒水灑了一地。

高慎鼻青臉腫,高季式被一群奴仆抱住,高乾正在責罵兩人。

“這,這是怎麽一回事?”

聽見疑惑聲,高乾回身望見高澄,趕忙住了嘴,又狠狠瞪了眼高慎、高季式兩兄弟,這才對高澄無奈道:

“喝高了耍酒瘋,攔不住,讓世子見笑了。”

高澄與高季式相交七年,相伴左右,對他醉酒後是個什麽模樣心中有數。

莽是莽了些,韓陵之戰敢用七名騎兵,去追擊爾朱兆近十萬軍隊。

但把二哥高慎打得鼻青臉腫,若非事出有因,絕不可能。

高澄看了一眼高季式,見高季式不願說,也不再多問。

他讓這些高府奴仆退下,有自己在,無需擔憂生出什麽亂子。

待院子裏只剩了高家三兄弟與自己的隨侍親衛,高澄這才與高乾等人說明來意,希望能夠征調高乾、高慎往河南河北等地出任刺史。

關東八十州,高澄手上最缺的夠格出任刺史之人。

高乾無論與高澄的關系,還是資歷、影響力,自不必提。

高慎往晉陽之前,就曾任光州刺史,只不過放縱部曲,惹得當地士民皆怨,不得已,這才由高乾求了高澄,被調來晉陽任職。

原以為高慎在晉陽受高歡厭惡,得知外任地方刺史,定然喜不自勝。

卻見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白,一副尷尬地模樣。

高季式瞧向他二哥的眼神也頗具玩味。

還是高乾出面應承下來,笑道:

“固所願也,不敢請耳。”

高澄又看向高慎,高慎起身忍著臉上的疼痛,說道:

“慎願聽世子吩咐。”

既然高乾、高慎都已應下,高澄見高家兄弟之間氣氛微妙,也沒再久留。

只是為高季式整理了下散亂的衣袍,為他拍去灰塵,當即請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