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九十七章 栽贓陷害

久在漠北的禿突佳,自然知曉突厥這些年的新氣象。

他詫異的是高澄身處洛陽,與金山(阿爾泰山)幾近萬裏之遙,又是如何得知突厥部落的消息。

禿突佳是個心底藏不住事的人,有了疑惑,自然要與自己至親的義弟兼侄女婿問個明白。

高澄卻又閃爍其詞。

瞧他那支支吾吾,遮遮掩掩的模樣,禿突佳惱了,他極為憤慨地說了一番柔然鮮卑俚語,這讓只懂拓跋鮮卑語的高澄聽得一愣一愣,只得將目光投向隨行的譯者。

譯者早已打好了腹稿,用漢語為其修飾道:

“我與賢弟有金蘭之盟,亦曾焚香禱誓,言猶在耳,既約為兄弟,事無不可坦誠相告,賢弟何故遮掩?”

高澄聞言,面露愧色,他掙紮許久這才喟然長嘆道:

“昔日柔然與西逆相親,澄亦曾於漠北再求外援,以作應對,正其時,阿史那土門遣使偽作商隊行至洛陽,面見於澄,轉述其語:澄若擊柔然,他請由後襲之,待其吞並柔然,與澄共分郁久閭氏婦孺,世代向中原稱藩。

“澄以為柔然與大魏再無轉圜,故而與突厥暗中多有往來。

“如今可汗為我翁丈,義兄又與我盟誓,澄又何忍坐視至親為奸逆所圖,落得身死族滅。

“澄昔日與人共謀柔然,羞愧難當,故不敢實言告之。”

這番話若是讓阿史那土門聽了,保不準要吐幾升血,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缺德玩意,這人說謊都不臉紅的嗎!自己什麽時候派人來過洛陽!

沒錯,小高王確實是刻意栽贓,無需證據,或者說身處洛陽的高澄能對突厥有所了解,就是最好的證據。

哪怕阿史那土門來洛陽敲鳴冤鼓,與高澄當面對峙,或者去柔然王庭喊冤,也不會有人相信。

至少高澄的好兄弟禿突佳對這番話深信不疑。

畢竟誰沒事閑得發荒,會去陷害素未蒙面,相隔六七千裏之外的人。

當然,高澄除外。

突厥的壯大其實已經引起了柔然的警覺,沒點本錢,憑什麽能在6年後,吞並5萬戶鐵勒部落。

禿突佳心中滿是對突厥狼子野心的厭惡,以及對高澄的感激:

多好的人呀!只是一段政治聯姻,居然真把柔然當作至親看待。

“賢弟且寬心,家兄對突厥早有防備,況且突厥不過煉鐵之奴,柔然控弦數十萬,若敢生亂,滅之如屠豬狗。”

禿突佳神色間,不乏對突厥的輕蔑。

蔑視一個民族,也要看自己有沒有那個能力。

北魏太武帝拓跋燾為柔然冠以蠕蠕之名,下令全國軍民隨他大搞種族歧視,這也是拓跋燾數征柔然,將其打得由盛轉衰,才有這份底氣。

可禿突佳的自信對照十二年後柔然被突厥所滅的歷史,就顯得尤為可笑。

高澄知曉民族興衰,但不可能有讀心術,知曉遠在柔然王庭的阿那瓌心中所想。

他先前並不知道突厥的崛起已經讓阿那瓌警惕,如今聽禿突佳這番言論,更是皺眉。

過去以為是阿那瓌無備,才讓突厥趁勢而起,如今看來,只怕是阿那瓌出於各種原因,不能對突厥動手,故而讓其坐大。

但高澄心裏也有盤算,如果突厥崛起無法提前阻止,大不了扶持柔然,讓他們在漠北打個昏天暗地,自己再從中謀利。

是不是很眼熟,沒錯,就是阿那瓌選擇與西魏結盟時的想法。

屬實是老小法了:如果我倆角色互換,我會讓你知道什麽是殘忍!

高澄的提點淺嘗輒止,太過關心草原之事,也會惹人生疑,他伴隨禿突佳故地重遊,直至入夜才將禿突佳安置在燕然館,依依惜別。

禿突佳是在第二天,也就是正月十三,由元善見升朝接見。

惜命的小高王依舊沒有出席,前段日子洛陽有傳言,稱二龍不相見,一條龍自然是東魏天子,至於另一條龍,眾人說起來,卻又語焉不詳。

有些窗戶,大家都知道是紙糊的,卻又不能輕易捅破。

朝堂上,禿突佳奉上了阿那瓌的問候,並提出了兩國和親。

眾臣對於從宗室之中挑選適齡女子送往柔然和親,嫁給阿那瓌之子郁久閭庵羅辰一事,並無抵觸。

只是對高澄迎娶阿那瓌之女,卻反應甚烈。

其一,哪有臣子迎娶別國公主以作和親的道理,天子又不是年紀老邁,照實來說17歲的元善見年紀比20歲的高澄更配10歲的柔然公主。

但高隆之一句話卻讓眾臣無言以對:

“皇後賢良淑德,為天下所共仰,公等欲以相王之女讓位否?”

高皇後是個什麽性情,是否被天下人景仰,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她姓高,是高歡嫡長女,是高澄之妹。

至於第二個爭論的問題則是高澄嫡妻歸屬,元仲華是天子親妹,貴為馮翊公主,是高澄明媒正娶如的結發妻子,如今卻要讓位於柔然公主,無異於是在打元氏的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