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一十六章 祭拜(第4/4頁)

不過經此一事,南梁東部攻略完全作廢,蕭衍也隨即下令江陵方面退兵,西魏安危只能靠他們自己與蕭紀所領蜀兵在正面戰場建功了。

而婁昭得到信使回報,也對段韶的冷靜感慨不已,他與親信說道:

“阿惠親近之中,有鐵伐如此人才,我又何愁身後事。”

說罷,在東線大局已定的情況下,心情激蕩之余,也忘了高澄當年的勸告,又整上幾壇美酒,對酒當歌。

此時,關中對淮南發生的一切事情還並不知情。

高歡、高澄領軍渡洛水後,宇文泰與蕭紀也移師渭水以南,卻並未急於渡河,而是耐心等待東魏大軍破綻,再尋戰機。

東魏想要堂堂正正互拼消耗,宇文泰可不答應,兩家國力相差懸殊,傻子才會順了他們父子的心意。

而高歡、高澄行至沙苑,也暫時停步。

由當地向導領著,高歡、高澄以及一眾曾參與西征的將領來到一處亂葬崗。

坑中白骨累累,數以萬計,正是三年前戰死的東魏將士與民夫。

高歡悲從心來,不禁老淚縱橫,甚至難以站立,高澄不得不上前扶穩了父親。

隨行將領們或真或假也都在痛哭,高澄看著痛心疾首,含淚祭拜的高歡,不知怎的,又想起了戰神慕容垂。

當年慕容垂重病,派太子慕容寶領八萬大軍伐魏,後續又增兵一萬八千人為後繼接近十萬大軍。

卻在參合陂慘敗與拓跋珪,降者四五萬人,卻被拓跋珪盡數殺死。

七十歲的老戰神得知消息,憤恨不已,於是帶病出兵。

魏軍被打得潰不成軍,拓跋珪之弟拓拔虔戰死。

拓跋珪聽得消息,拔腿就跑。

然而慕容垂行至參合坡,望見被殺的後燕將士遺骸,悲痛不已,就此一病不起死於歸途,拓跋珪這個北魏開國之君也因此逃過一劫。

目睹高歡的悲痛,高澄鼻子泛酸,他原本就不同意來此祭拜,就是怕高歡落了跟慕容垂一般的下場,觸景傷情,就此殞命。

好在高歡心底似乎有一口氣在支撐著他。

當夜,高歡在軍中設宴,諸將齊至,但白天祭拜將士遺骸,眾人興致都不高,人人都在強顏歡笑。

“阿六敦,軍中無以為樂,請君為我歌。”

高歡打起精神呼喚斛律金道。

高澄聞言神色為之一變,也打起了精神望向斛律金,他隱隱有所猜測。

果然,斛律金痛飲一盞酒,起身用鮮卑語唱道:

“敕勒川,陰山下。

天似穹廬,籠蓋四野。

天蒼蒼,野茫茫。

風吹草低見牛羊……”

歌聲悲悵,一曲《敕勒歌》,聽得在座六鎮將領無不掩泣,高歡也陷入了當年在北疆遊獵高歌的美好時光。

高澄沒有這段經歷,所以他與眾人不同,更多的是親耳聽見斛律金高歌《敕勒歌》的激動。

眼見在座將領精神不振,高澄覺得再這樣下去,這仗也不用打了。

雖說哀兵必勝,但也不能哀過頭,哀到意志消沉。

於是高澄拍案而起,大聲喝道:

“諸君且聽澄一言。”

若是旁人打斷眾人情緒,少不得被怒目而視,但高澄作為繼承人,顯然是有特權的。

就連高歡也擡起衣袖抹淚,想看兒子有何高見。

作為全場視線匯聚的焦點,高澄毫不怯場,他時常召集全軍訓話,這點小場面更數萬人的山呼海嘯相比可差遠了。

只見高澄離席,龍行虎步,走到場間,目視眾人一圈,終於說出了在心中積壓了一整天的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