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五十九章 突厥

太昌十五年,即公元546年,沒有了原時空裏高歡死磕玉璧城,北方朝堂上最引人注目的也不過是高澄將雍州刺史陳元康、秦州刺史王思政、並州刺史潘樂三人互調。

改陳元康為並州刺史、王思政為雍州刺史、潘樂為秦州刺史,以防王思政與潘樂在秦、並二州坐大。

由於陳元康坐鎮晉陽,高澄也隨即將汾州刺史辛術、以辛術接替高隆之工部尚書一職,晉州刺史薛修義則與華州刺史對調,出鎮華陰,即前些年的玉璧城。

北方既無天災,百姓又未受橫征暴斂,總體較為安寧,隨著太昌元年生人成年,陸續分配到田地,關東生產力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復,預計等到明年,太昌二年的嬰兒潮高峰生人成年,關東生產力能得到完全恢復。

而關隴地區經過五年的發展同樣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。

相較於元魏的安寧祥和,南方明顯就要熱鬧得多,各類消息都有。

首先是南梁方面,建康朝堂爆發一件駭人聽聞的大事,尚書左丞賀琛上疏直言蕭衍四項惡政,其一苛捐雜稅繁多,民不堪命;其二放任官員貪腐,窮奢極侈;其三幸臣恃勢弄權,擅專威福;其四廣建廟宇奇觀,勞民傷財。

《管子·明法解》雲:‘人主之所以制臣下者,威勢也。’

蕭衍開國四十四年,威勢極重,眾臣並非不知道如今江南積弊之深,矛盾之尖銳,卻不敢明言,蕭衍多年來一直沉浸在江南無內亂的假象中。

雖然被宇文泰襲取了益州,但其納表稱臣,顏面上也能過得去,再兼陳霸先平定交、德、愛等諸州叛亂,又有羅州(化州)刺史馮融兒媳,高涼(廣東高州)太守馮寶之妻,嶺南俚人首領冼英收復海南,這些好消息,似乎也在印證蕭衍的看法。

若非高澄在北方大練水師,只怕今年蕭菩薩又要舍身同泰寺出家。

不過也就在這年四月十四的時候,同泰寺浮圖失火,佛塔被毀,蕭衍下令重造十二層浮圖,這也是尚書左丞賀琛毅然上疏的直接原因。

蕭衍收到奏疏後,可以預見心情不會太好,畢竟有人將他從美夢裏喚醒,但他並未因此將賀琛治罪,反而待其更為信重。

蕭菩薩老歸老,也會因為住在深宮,不曉得民間真實情況,而被假象蒙蔽,但他並未老糊塗。

侯景圍困台城時,假意請求和談以拖延時間,太子蕭綱欲從其請,蕭衍便曾說‘你自為之,莫使後人笑耳。’即你要幹便幹,只是別讓後人笑話,他一眼就看穿了侯景的真實目的,只是內心抱有一絲希望,才放任蕭綱接觸侯景。

其實蕭衍的過錯並不止以上四條,另有一項賀琛沒敢提,即放縱宗室。

使嶺南地區陷入六年動亂的蕭咨,如今尚且身居衛尉卿的緊要職位,便是最好的例子。

當然,最大的惡政並非這幾條,而是貨幣市場的混亂,私幣肆意流通,導致物價沸騰,於是蕭衍在年初下詔全國通用足陌錢,以百日為限,百日後若還有人不使用足陌錢,則要被罰作三年勞役,男子被罰去邊疆,女子以身抵押勞役,由家人贖買。

詔書頒布以後,士族豪強囤積足陌錢,市面能夠流通的足陌錢便隨之減少,而不使用足陌錢,又會被罰三年徭役,於是在南梁,僅三十五文的足陌錢,便能當百文使用。

而此前囤積居奇的士族豪強們,更是借此大發橫財,而最終承擔這一苦果的,可不就是底層大眾。

其實蕭衍哪怕學高澄把佛像全給熔了,都要滿足市場所需錢幣,結果也好不到哪去。

北方士族是被小高王整怕了,斷然不敢囤積大將軍五銖錢,借此掠奪民財,畢竟你通過這種方法,賺得再多,最後一場抄家,獲利連帶祖產全數歸了國庫。

但南方士族不同,他可是蕭菩薩呀,對宗室、對士族始終懷揣著一顆菩薩心腸。

強制民間使用足陌錢,又不對士族囤積錢幣加以遏止,三十五文便能當百文使用,任由士族豪強以合法手段肆意掠奪民眾財富,如今南梁民間是個怎樣地景象,可以想見。

當然,也許蕭衍根本就不知道士族豪強們囤積居奇的事情,哪怕是賀琛這種直臣,也沒敢提半句。

蜀地方面,雖然治理已經步入正軌,但宇文泰在政務上最為倚重的王佐之才蘇綽,因積勞成疾於成都病逝。

倉促入蜀,已經有如此局面,蘇綽在施政上的各項建議,可謂居功至偉,稱得上是為宇文泰鞠躬盡瘁死而後已。

至於打壓蜀地原有漢人,也是無奈之舉,作為外來的第三方勢力,要想滿足麾下的利益訴求,總不能聯合只占人口少數,卻占利益大頭的南方漢人,去打壓占據人口多數,僅占利益少數的僚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