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八十八章 撕破臉

“鮮卑豎子欺人太甚!”

蕭繹化身桌面清理大師,將身前的長案踹翻,底下一片狼藉。

他早年因病一目失明,剩余一目惡狠狠地瞪著來使,恨不得當場就將北齊使者推出門斬了。

杜氏諸賢與王僧辯等人紛紛勸阻,請求蕭繹息怒。

蕭繹這才強忍怒氣,書信一封,向高澄解釋襄陽刺客並非由他主使,自己受命鎮守邊疆,沒有大梁天子的命令,不敢擅自離境,還望齊主諒解。

俗話說龍生龍,鳳生鳳,其父蕭衍曾為竟陵八友,在文壇享有盛名,蕭繹自然也是才華橫溢,人稱文章、書法、繪畫三絕,一篇《答齊主書》文采斐然,哪是北方姓高的一家子戲精能夠比擬。

當然了,做演員也是正經行當,不丟人,甭管演技是好是差,願意演,就表明講規矩,若連演都能懶得演了,才叫禍事。

北齊使者得了書信趕緊告辭開溜,方才蕭繹發怒,他還真以為自己要交待在這。

大堂內只剩了蕭繹與其一眾文武親信,謀主杜岸擔憂道:

“大王雖去信解釋,然索虜必不罷休,還請大王早做準備,以禦外敵。”

與蕭繹同樣只有獨眼的杜嶷直言道:

“這分明便是高賊嫁禍,試圖犯我江陵。”

杜嶷這只眼睛是早年間與東魏交戰丟的,當時他眼睛中箭落馬,東魏騎兵縱馬使長槊來刺,奈何他膂力絕人,居然忍著劇痛以步殺騎,奪了馬匹而走。

此人能開四石弓,使二丈五尺長的馬槊,麾下有敢死隊一百七十人,每戰必領敢死隊沖鋒陷陣,總能殺敵數百人,以驍勇聞名。

連杜嶷這樣的武夫都能看透的事情,蕭繹又怎會不知,他當即以使持節、都督荊、雍、湘、司、郢、寧、梁、南北秦九州諸軍事的身份,調遣荊南部分州郡兵北上協防江陵,又派遣使者往建康求援,同時下向包括竟陵(湖北天門)太守王僧辯在內,江北各城守將通報消息,命他們嚴加防備。

當然,對於王僧辯這等心腹,也多交待了一句,若城池不可守,則撤回江陵。

高澄在襄陽擁兵十五萬,兵鋒太盛,避其鋒芒也是理所應當。

當然,也有擔心王僧辯等人城破降齊的原因。

蕭繹此人,才能不及高澄,猜疑之心卻不遑多讓。

竟陵太守王僧辯得知消息,認準北齊必會南下,立即征發城內百姓協助守城。

王僧辯並非南人,他本是北方烏桓族人,姓烏丸氏,四十年前隨其父棄魏投梁,其父改名王神念,他便也姓了王。

如羊鴉仁那等北歸漢人都屢屢遭受南人排擠,又何況是王僧辯這等北歸異族,並不是所有北歸人都能和羊侃一般受南梁朝堂禮敬。

所幸王僧辯在南歸後便一直追隨蕭繹,先是擔任左常侍,隨後又歷任湘東王府行參軍、中兵參軍、府司馬等職,熬到五旬年紀,好不容易坐上竟陵太守的位子,號雄信將軍。

對於蕭繹的提攜之恩,王僧辯感激在心,至於降齊重歸北地,他從未有過這般打算。

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,如羊鴉仁、王僧辯,他們出自北地,卻始終視北朝為蠻夷,南朝為漢室正統,哪怕高歡、高澄父子自詡出自渤海高氏,落在他們的眼裏,不過是索虜冒名。

但也有如趙伯超等壽陽守將,不在意作齊人還是梁人,只在乎自己的富貴。

趙伯超降齊後,被改任文職,高澄可不敢以這位飛將軍領軍,其人貪婪,多有索賄之舉,可南方未定,高澄也不能辦他,否則世人以為他卸磨殺驢,平白為將來統一增添阻力,故而只是暗中收集罪證,等待日後一並治罪。

蕭繹的回信高澄已經看過了,他揚起手中信紙,對堂下諸將惱怒道:

“蕭繹包藏禍心,謀害朕之性命,朕欲使其與刺客對質,以證清白,其人心虛,不敢北上,以言詞搪塞,諸將以為我當如何!”

此番隨軍出征的高季式聞言,當先答道:

“陛下自當興兵向江陵,治其罪!”

侯景隨即進言道:

“臣願為陛下先鋒,討伐蕭繹。”

此前高澄遇刺,可把侯景嚇得夠嗆,若小高王死在他的轄地,無論如何他也難辭其咎,到時候別說王爵了,只怕這條命都不一定保得住。

直到謀主索超世為他分析,才知道這是高澄的苦肉計,尋求借口與南梁開戰而已,侯景對此自然不會拆穿,反而要順著高澄的意思表現出對蕭繹的憤恨。

高澄聞聽侯景請為先鋒,大聲稱贊道:

“好,侯使君久鎮襄陽,熟悉地理,作為先鋒最合適不過,朕命你領麾下二萬士卒先行,為朕開道,朕要親率大軍往江陵城下問罪,看看究竟是誰人唆使的蕭繹,敢置齊梁和議不顧,謀刺於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