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百零五章 出兵計劃

“陛下!如今南方未服王化者,不過江東、荊南、蜀地而已,蕭衍坐擁其二,但年老昏聵,如冢中枯骨,滅之不過彈指間。

“宇文泰雖有才志,然其英雄卻無用武之地,勢弱民窮,亦難成大患。

“今柔然兵敗,可汗殉國,難與突厥爭鋒,若使突厥盡取柔然故地,於我大齊則如芒刺在背,臣惟恐陛下統一大業受其襲擾,橫生波折。

“懷荒一戰,突厥雖勝,自然有所損傷,新納之眾,人心未附,必定不願為其死戰,臣以為陛下當抓住時機,起兵聯合柔然殘部,以其為前驅,北擊突厥!”

陳元康一番話,居然把高澄心中所想摸了個七七八八,連讓柔然殘部為前驅都與自己不謀而合,到底是能與他相擁而死的心腹。

至於吹捧宇文泰,貶低蕭衍,這一捧一踩在北齊屬於政治正確。

若宇文泰無能,第一次西征大敗,差點丟了性命的太祖武皇帝賀六渾又算什麽。

當然了,捧對手而已,對北齊君臣來說不過信手捏來,別說是宇文泰這般貨真價實的人物,蕭淵明不就正給他們往青史名將的路子上吹麽。

以致於後世學者在研究張師齊等人修撰的《北史》、《南史》等史書時,無不驚嘆南北朝小兵仙所指揮的大戰,對手盡是古之名將。

當然,隨著越來越多的南北朝末期文獻出土,後人才不由得感慨:

‘收獲敵人的贊譽,是對一名將軍最大的認可,除非他面對的是高齊。’

甚至以此為據,居然質疑起宇文泰的含金量來,這只能說是歷史的黑色幽默。

且說高澄聽得陳元康所言,眉頭稍稍舒展,他要的就是心腹為自己堅定信心,於是又故作擔憂道:

“假使朕出兵漠北,南人借機尋釁,又該如何?”

這一次不等陳元康回答,眼尖的王偉看清了高澄的神色變化,立即對其戰和傾向了然於心,此時聽得提問,當先回答道:

“回稟陛下,梁人連續遭逢大敗,其將士早已喪膽於陸戰,縱有新軍編練,亦才數月,濟不得事,況且其國內物價沸騰,士民生怨,兩次賠款,國庫亦已空虛,此時再興兵事,若籌措物資,只能再向民眾加征苛捐雜稅,必然激起各地民變,更無暇北顧。”

王偉才說完南梁,卻被高澄打斷道:

“此前江南豪族捐獻物資,供蕭衍招募新軍,為何這一次卻只能向百姓加派?”

王偉雖然不相信高澄自己想不到這一點,卻還是解釋道:

“豪族捐獻物資,是助蕭衍守江南,此前兩次大敗,不止梁軍喪膽,連豪族亦無信心渡江與我大齊相爭,又怎會破家舍業供其北伐。”

高澄撫掌大笑:

“善!”

畢竟誰家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,在自覺陸戰被齊人攆著打的情況下,那些個士族豪強又怎會把家財交給蕭衍用作北伐揮霍。

他又追問道:

“蕭衍若掠豪族之財為己用,又如何?”

“蕭衍偽善,心存婦人之仁,好施小恩小惠,不識大體,於江南豪族而言,如冬日之陽,直叫人覺著渾身溫暖舒暢,這等可愛人物,又怎會掠奪豪族家資。”

高澄不知不覺竟被帶歪了話題,又問道:

“蕭衍若為冬日之陽,王卿以為朕又是哪季的太陽?”

王偉瞬間語塞,不只是陳元康、王纮、王峻,甚至連陸操也默不作聲。

陸操此人耿直歸耿直,但不傻。

所謂四季之陽的典故出自春秋時期晉國卿族趙氏。

第一位宗主趙衰因其個性親和,又於卿族之間長袖善舞,與所有人都能處好關系,故而被稱為冬日之陽。

至於春日之陽趙武、秋日之陽趙鞅又與高澄不怎麽沾邊,而與他最相似的夏日之陽趙盾,卻是爭議最大之人。

趙盾是冬日之陽趙衰之子,為人處世幾乎全跟他爹反著來,其人性格強悍,名為晉卿,實專晉權,又被稱為夏日之陽,驕陽灼人,使人感到敬畏,又不願親近。

當然,趙盾許多嚴厲手段也與他跟父親分別執政時期,晉國的社會環境不同有關。

眾人忌憚,倒不是夏日之陽為冬日之陽的兒子,小高王與蕭衍按年紀、姻親無論怎麽算都是祖孫輩,若按兩季之陽來說,他還占了便宜,升了輩分。

主要是擔心影射高澄曾經名為魏相,實專魏權,惹他惱怒。

眼見眾人沉默,高澄望向陳元康,似乎在說,你小子嚷嚷了十七年,整天把心中只有我這一顆太陽掛在嘴邊,那我到底是你的什麽太陽。

陳元康見躲不過去,正要硬著頭皮回答,突然靈光一閃,挺起了胸膛說道:

“陛下於忠勇良善之人,便是冬日之陽,使人忍不住心生親近之意,而對於奸邪之人來說,又如夏日之陽,讓人心生畏懼,不敢直視光芒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