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百零四章 戰與和

懷荒以北一戰,柔然十萬精銳中,成建制的部隊只走脫了鐵伐所領後軍殘部六千余人,以及鄧叔子所部三千余人。

雖有大量柔然勇士受其可汗阿那瓌的勇氣感召,竭力而戰,初始能憑著一口氣占據上風,但那股氣泄了後,疲憊來襲,便是一邊倒的屠殺。

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視死如歸,不少柔然將士棄甲而降,經戰後粗略盤點,此役突厥俘虜柔然軍士三萬余人,覓得屍首五萬余具,除鄧叔子、鐵伐兩部近萬人外,還有數千潰兵四散奔逃。

阿史那土門並沒有執意追殺,相比較柔然汗國的遺產,這些散兵遊勇無足輕重。

曾經雄視草原的狼王倒下,必然會有無數野獸聞著腐味前來,意圖分食其肉,以壯大己身,從而成為這片遼闊草原新的王者。

突厥只不過是其中教為碩大的一只,他知道,一但自己有所遲疑,庫莫奚、契丹、地豆於等等各族都會一擁而上,搶奪柔然部民。

王庭容納柔然人居住,但不是所有柔然人都居住在王庭。

一番惡戰,突厥自身亦有傷亡,阿史那土門領六萬戰士先行北上,另有兩萬戰士看押俘虜,照顧傷員,隨後而行,自是要先取柔然王庭,再掃蕩各處柔然人的牧場。

與此同時,一南一北逃離戰場的鐵伐與鄧叔子都未想過重返王庭,作為王族中的核心人物,他們也知道哪怕緊急動員,王庭不過能夠征召兩萬人,配合庵羅辰麾下萬人,以及自己手頭這點部隊,加起來湊不齊四萬。

又是精銳盡失,人心惶惶的局面,王庭哪能守得住。

一提起庵羅辰,鄧叔子便氣不打一處來,他半途遇見了庵羅辰示警的信使,氣不打一處來,不由心中怨恨:你早幹嘛去了。

若不是庵羅辰被突厥蒙蔽,又哪會使得阿那瓌判斷失誤,在鄧叔子看來,兵敗的是阿那瓌,但葬送柔然汗國的卻是庵羅辰,作為汗位繼承人,他辜負了可汗的信任。

威望一高,哪怕鑄成大錯,都有人為之開脫。

鄧叔子沒有再繼續北上,他見信使執意要回王庭報信,知曉他已經跑死了兩匹馬,感慨義士難得,於是又分了他兩匹。

這草原上指定是待不下去了,昔日柔然強盛時欺淩各族,如今危難之際,誰都想咬上一口,當年示發投奔地豆於,不還是被吞並部眾,自己也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。

天涯茫茫,何處才是去處?

鄧叔子回身遙目南望。

沒錯,就是北齊。

北齊天子高澄,那可是個忠厚人呀,是由可汗阿那瓌親自認證。

在柔然王族眾人眼中,高澄始終與他們柔然站在一起,一直提醒他們突厥人的狼子野心,他拒絕與突厥瓜分柔然的建議,同突厥悔婚,堅定不移地站在柔然一方,是柔然人能夠信任的盟友與夥伴,更何況兩家還是姻親。

當然,最主要的是當今之世,也只有高澄能夠護他們周全。

心中有了決斷,鄧叔子不再猶豫,他立即與三千部眾仔細剖析一番,隨即繞道向西,將由河套南下,投奔北齊。

聰明人不止鄧叔子一人,並未來得及進入伏擊地的鐵伐領六千部眾一路南下,抵達懷荒鎮城後,征集常年在此放牧的近萬帳柔然部民,繼續南下,顯然也是打了向北齊皇帝獻上自己忠心的主意。

別看他麾下六千部眾,再加新招集的懷荒鎮周邊近萬帳柔然牧民,能夠鼓搗出一萬六千多人的部隊,看似不算少數,奈何平時欺淩各族,損事幹得太多,遭人記恨,所謂墻倒眾人推,他這臨時組建的一萬六千人面對一群餓狼,還真濟不了什麽事。

阿史那土門沒有派兵搶奪這一萬帳懷荒牧民,自然是北方有更豐厚的收益在等著他。

當高澄還在洛陽規劃他明年與柔然夾擊突厥的戰略時,阿那瓌離開懷荒前派遣通傳消息的使者終於抵達洛陽。

聞知突厥襲擊柔然王庭,高澄大驚失色,他倒不是能掐會算,知曉阿那瓌會遇伏,可突厥忍耐這麽長時間,突然發難,必然是有了不小的把握才敢如此行事。

高澄不敢耽擱,立即動員京畿軍中四萬騎卒,又傳令新任的並州刺史,由兗州調任的妹婿劉洪徽,緊急召集晉陽兩萬鮮卑戰兵,並行文河東各地,命各州刺史往晉陽輸送物資,行動不止於此,又命秦州刺史潘樂動員騎卒萬人,聽候指令。

可以說高澄的反應足夠迅速了,然而時隔僅三天他卻收獲阿那瓌在懷荒北部中伏,力竭而死,十萬大軍或死或降的消息,只有少數脫身的消息。

隨著一聲驚呼,高澄悲傷過度,昏厥於朝堂,這讓伏闕哭請出兵的禿突佳以及一眾朝臣大驚失色。

他也不是真的昏倒,只是要表達對阿那瓌身死的痛惜,畢竟人家是自己亡妻的父親,也是未過門妻子的祖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