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百四十章 老病

斛律光始終等不到高季式的回信,又礙於刺史無故不得離境的規矩,只能遣人往長安討要回信。

可高季式連門都沒讓那人進,直接驅逐出了長安城,據說雍州刺史府裏,最近砸爛了不少酒器,也有許多犯錯之人遭遇鞭刑。

雖說這等行為不值得提倡,但相較於其兄高敖曹的暴躁脾氣,還是緩和了許多,至少沒有動輒將人雙腿打斷。

高澄於十一月下旬抵達洛陽,自第一次南征以來,他已經習慣在冬季回師,相較於以前,此番少了竇泰熟悉的身影。

竇泰年輕時候常為先鋒大將,落下一身傷病,雖說在高澄掌權後,逐漸退居二線,任為洛陽留守,為小高王看家,卻還是在秋冬之交的時候病逝於府邸,時年五十二歲。

高澄對此也有心理準備,畢竟自己離開洛陽的時候,竇泰就已經病倒了,故而此番洛陽留守是陳元康,而非竇泰。

小高王當然知道自己又得一子,但他還是先往竇泰府中拜祭。

被竇泰之子竇孝敬迎進府裏,望著姨父的靈位,高澄的眼淚說流就流,也並非全是演戲,伴隨高氏創業的老人逐漸凋零,就連司馬子如也患病,上表告老乞骸骨,心中總有幾分感觸。

竇泰的身後哀榮自不必說,一系列追贈之外,高澄為其配享高歡廟庭,與賀六渾、婁昭、蔡俊、劉貴等人共食香火。

其子竇孝敬按例不能襲王爵,卻也能得一個廣阿郡公,流傳子孫。

高澄又拜過姨母,姨母婁黑女是婁昭君二姐,也許是聽聞了三妹的家事,知曉他們母子有心結,便想居中調和。

小高王覺得自己這位姨母定是老糊塗了,他與婁昭君的矛盾根本不能緩解,說到底,拋開高湛之死不談,兩人矛盾的根源就是高澄不願重用嫡親兄弟,這哪是能夠調和得了的。

拜別姨母,高澄擦幹了在竇泰靈位前流的眼淚,又匆匆往司馬子如府上探病。

司馬消難如今還在外地擔任刺史一職,高澄在歸途中聞聽司馬子如患病,便已經下詔將他召回洛陽擔任禮部尚書一職,現在正等著與繼任者交接。

司馬子如的請退詔書,高澄也依他的心意予以批準,而中書監一職則不再設置,以中書令楊愔為中書省主官,原禮部尚書趙彥深轉任中書侍郎,為副職。

高澄人在外地,但於洛陽卻多有耳目,此前就有密探傳信,趙彥深每日下值都要往司馬子如府中待至深夜,懷疑二人有密謀。

但高澄是半點不信,這麽明目張膽的密謀,要說是楊愔所為,他倒還相信,可趙彥深哪會犯這種低級錯誤,不過是探病而已。

當初趙彥深便是司馬子如府上的門客,是被高澄利用司馬消難誆騙到自己幕府之中,舊日恩主患病請辭,作為曾經的門客,表示關心也屬正常。

更何況這些年來,趙彥深都是不清不楚的跟著高澄,當初是以借調的名義,沒想到一借就是二十年。

高澄進得司馬子如府上,六十二歲的司馬子如雖然尚在病中,但精氣神還不錯,至少不是病危的模樣。

病榻上,司馬子如告知高澄自己別無所求,就希望司馬消難能在身邊侍奉,高澄也安慰他,自己已經調司馬消難回京,任禮部尚書。

老人家聽聞,眉開眼笑。

當年司馬子如明知高澄利用司馬消難,但也不反對自己那個傻兒子與他來往密切,便是知道吃虧是福,為世子背得黑鍋多了,權力交接以後,日子才會更好過。

高澄對待司馬消難確實夠意思,哪怕沒有尚公主,也有高澄親自作媒,撮合了他與段韶之妹的婚事。

起初高澄是有心自己納進門,雖說是表妹,但並非高澄大姨婁信相所出,與他沒有血緣關系。

但考慮到這位表妹一旦產子,段韶很可能會被卷入奪嫡之爭,出於愛護,高澄初掌權以後,便為她與司馬消難主婚。

高澄能放任朝官們各自阿附皇子,但對於如段韶、斛律光、高季式這等真正心腹,還是不願他們卷入其中。

六十二歲的司馬子如如願隱退,而五十八歲的高季式也處在半隱退之中,雖然官居尚書令,但尚書省事務都交給了左右仆射崔季舒與崔暹處理,能勞他出手的,都是高澄特別交待的一些事務。

如今的朝堂格局,便是二崔主政尚書省,分屬同族,彼此間也免不了明爭暗鬥,畢竟尚書令的職位只有一個。

而楊愔、趙彥深主持中書省,至於門下省,至少在目前還只是充當門面作用。

但高澄也開始為以後著想,免得子孫學他,都不把門下省當回事。

於是在回洛陽的途中,決定真的賦予門下省駁斥政令的權利,他重組侍中人選,以陳元康、以及領軍將軍王士良為侍中,由二人共領門下省,又命王纮、王峻兼黃門侍郎,為門下省副職,顯然是要真把門下省這個攤子支起來,也是為了制衡中書省的權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