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58章 急什麽

岑遠的語氣溫和,不慍不火,而且溫雅裏帶了風清月朗,也問得直接坦蕩,正中關鍵,並無早前永昌侯,宜安郡王等人的居高臨下,揶揄嘲諷,反倒讓人信服。

岑遠是太子太傅,負責日常對東宮的教導,他要維護東宮的利益原本就是很正常的事,無需遮掩。

站在旁人的立場,反倒覺得他胸懷坦蕩。

岑遠早前就是西秦名士,很少在京中露面,這次聽聞還是魏相出面,借由羅逢中羅老大人的緣故才請到的岑遠入京做太傅。

自岑遠入京之後,一直行事低調,無論是早前在東宮遇刺,還是後來東宮在國子監論道時的一鳴驚人,作為太傅的岑遠倒是經常出現在朝臣的私下談論中,卻少有在朝中露面,是明顯想要避過風頭,極懂得韜光養晦之人。

今日生辰宴上,有不少人都是初次見岑遠,清朗俊逸,溫文爾雅,卻又比姜容這樣的少年子弟少了些年少氣盛,多了幾分權臣的沉穩內斂,沉澱。

殿中紛紛轉眸看向岑遠,岑遠身邊的宋佑嘉也正襟危坐起來,也不私下嘀咕了,開始一絲不苟坐在六叔一側。眼下這種場合,六叔明顯就是要手撕禦史台了,這種時候他可不能丟了六叔的臉。

宋佑嘉坐得筆直,也不輕易出聲,反正周圍看就看,他同六叔在一處,他是有底氣的。

定遠侯的目光也看向岑遠,目光裏帶了幾分探究,似饒有興致;岑遠的目光也從孟行處,看向他身後的定遠侯。也因為岑遠的位置,目光剛好能同時看向孟行與定遠侯方向,所以雖然很細微,但還是能察覺到,孟行明顯頓了頓,下意識目光微側,想轉頭看向定遠侯這處,但眼下這個時候……

孟行很快反應過來,這時候不妥。

孟行目光重新落回岑遠身上,欲言又止,應當在重新想該怎麽開口,既不會被岑遠帶偏,也能繼續方才未盡之事。

岑遠也心底澄澈,他打斷了孟行的節奏。

孟行手中應當還有沒拋出的細節,而且層層遞進,孟行還有沒達到想到達到的目的,因為方才一直順風順水,即便有商姚君,永昌侯和宜安郡王等人數次在殿中打斷,但話語權也一直都在孟行手中,因為幾人的打斷都是就事論事,只要就事論事就能用事實反駁回去,節奏就還在他手中。

但岑遠不是。

岑遠沒有過問淮陽郡王府是否與景王謀逆是否有關一事,他問的是人。

岑遠忽然開口,讓原本準備拋出下一個關鍵消息的孟行愣住,就似高潮臨近前,忽然被人打斷,卻還要當機立斷維持住殿中的氣氛。

孟行明顯遲疑稍許,而後問道,“太傅,下官以為眼下更重要的,是淮陽郡王府是否同景王謀逆一事有關,這牽涉到東宮是否應當臨政,至於下官是從何處得到的消息,其實並不重要。”

孟行說完,殿中剛要開始竊竊私語,岑遠接話,沒有留任何空閑的時間,“當然重要。”

他就說了這四個字便停下,不急不躁,風淡雲輕。

反倒是孟行漸漸有些不淡定,對方是太傅,可要麽話說半句,要麽開口就直接留問題給他,然後戛然而止,回回讓他措手不及。

他既要停下來,又要斟酌哪些話當說,哪些話不當說,哪些話原本是放在後面說的,是否是要提前到眼下說,還是說,他幹脆應當不理睬,隨意敷衍一句便繼續循著方才的節奏,讓事情回到正軌上,但他剛要開口,岑遠也開口,“孟大人方才不也說了嗎,此事涉及到東宮是否應當臨政,甚至,東宮是否應當是東宮,茲事體大,當然要弄清楚事情的源頭。從何處得到的消息,關系此事的源頭,此事關系東宮,儲君,國運,百姓,豈有不重要的道理?”

“可是。”孟大人剛想打斷,岑遠未留機會,“方才不是孟大人自己提起,事有蹊蹺嗎?既然十余年前,馮志遠老大人漏了淮陽郡王府,一年前儲君剛立,便有人告發淮陽郡王府,常玉常老大人又將此事不了了之,今日是天子生辰宴,明日東宮臨政,又有人將人證,物證,說辭都送到了禦史台這處,還未尋禦史台郭老大人,而是孟大人。常理言之,若想要朝中信服,不應當將證據提供給禦史台的老人嗎?此事難道就不蹊蹺嗎?”

“這。”孟行語塞。

岑遠平靜繼續,“既然都是蹊蹺,那為何要避一處不談,另一處卻侃侃而談?不如所幸從源頭起,一處處說明白,清晰明了,也不用天子同滿朝文武一道,都跟著孟大人抽絲剝繭,最後卻不知事情從何起因,禦史台行事也更讓人信服,孟大人覺得呢?”

岑遠說完,宋佑嘉還來不及開口應是,禦史台郭義良郭老大人先出聲,“太傅所言極是,子惑,此事從何而起,不如先與陛下與朝中諸位說明起,禦史台行事素來名正言順,此事涉及東宮,理應先有所解釋,老夫也想聽聽此事由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