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64章 陳蘊

漣卿醒來是在黃昏前後。

岑遠人不在,床榻的一側是空的,但余有暖意,漣卿想起早些時候岑遠是回來過,當時她睡得迷迷糊糊,他同她說了話,她也靠在他懷中入睡,他一直守著她,等她睡著。

眼下,岑遠應當先醒了,隱約間,漣卿能聽到樓下的說話聲傳來。

這裏是書齋,說話聲好像是岑遠同陳壁的。

昨日入宮的時候,岑遠說起過讓陳壁去做事,所以她早前回東宮的時候陳壁還未回來。當下,岑遠同陳壁說著話,應當是事情辦完折回。因為在閣樓上,他們說什麽其實斷斷續續聽不清,可漣卿還是隱約聽到了洛家這樣的字眼。

……

書齋一樓,陳壁同陳修遠確實是在說洛家的事。

“……所以,洛遠安的侄子看不見,雙目失明,洛遠安應當是怕他有事,也怕旁人照顧不好,所以把他留在京郊照顧,歲之會不時去看他。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,但看模樣,確實是翩翩如玉的少年公子一個,就是可惜看不見。”陳壁感嘆。

“是從小就看不見?”陳修遠問起。

陳壁搖頭。

“那怎麽會?”陳修遠看他。

陳壁繼續,“應該是洛家的仇敵吧,這樣的世家,怎麽也會有得罪的人,洛家當年原本就落魄了,但是因為洛遠安同天子,不對,那時候還是公主,兩人有婚約,公主又是天子膝下最疼愛的女兒,所以在景王之亂前,先帝尚在的時候,洛家雖然沒落,但頂著未來駙馬的名聲,還不至於有人讓洛家難看。只是後來,主上也知道的,景王逼宮,皇室幾乎都死在景王那場逼宮裏,留下了只有天子一人,後來,天子還同旁人大婚……聽傳聞,有說洛家丟不起這個顏面,所以黯然離京的,也有說,當時洛家是被其他世家迫害,逼得離京,遠離天子的。但無論是哪種,洛家在離京之後,被人尋仇,洛程的眼睛就是那個時候失明的。小時候還看得見,後來卻失明,洛遠安為了他安全,又將他安置在京郊,也不常見人,但這個人的性子還沒有極端,應該是洛遠安把他護得很好……”

陳修遠看他一幅興嘆模樣,輕聲問道,“這些,你怎麽知道的?”

雖然他一直知道陳壁什麽鬼主意都有,但洛程同他素未蒙面,不應當……

陳壁嘴角抽了抽,如實應道,“我是帶人一路跟著歲之才尋到的這處京郊別苑的,歲之很小心,中途繞了很多次,一般的人跟不上,可見平日裏有多謹慎。但陳銘和陳楠在,主上你也知道,他倆是不會跟丟人的,到京郊別苑的時候,我原本是想直接劫持人,可看到洛程的時候,也確實愣住了。不管洛遠安人如何,這位洛家小公子,就是讓人一看,就覺得有些……”

陳壁輕嘆,“我當時心軟了,就同他說,宮中有危險,上君讓我們接公子去其他地方。”

陳修遠眨眼,“他就信了?”

陳壁搖頭,“不是還有歲之在嗎?我們同歲之一起,歲之也怕他擔心,所以配合了一場。要不怎麽說讓人不忍心,論相貌,他比上回那個姜容還出眾,但少了姜容那種書香門第的清冷銳氣,性子溫和儒雅,又不是上君那種溫和儒雅,就是少年的溫和如玉。”

陳修遠看他:“……說正題。”

“哦。”陳壁趕緊回到正題,“就是這位洛程人很好,以為我們是上君的人,有友善,也會問起上君在宮中如何。歲之會說宮中的事,然後說一切安好,洛程言辭間提起,他還有個妹妹。”

“在哪?”陳修遠言簡意賅。

“這就是要同主上說起的事情了。”陳壁深吸一口氣,一字一句道,“主上應當想不到,洛程的妹妹洛渺,也就是洛遠安的侄女,在定遠侯府,是定遠侯的孫媳。”

定遠侯的孫媳?陳修遠是沒想到這麽一層關系,忽然間,腦海中的蛛絲馬跡又串聯到一處,這就解釋得通為什麽洛遠安發現寒光寺的事情同定遠侯府有關,卻要掩蓋下來,因為行刺東宮是謀逆,闔府上下都會受牽連,但洛渺在定遠侯府中,所以洛遠安投鼠忌器。

陳修遠也想起昨晚宮宴時,他是覺得哪裏不對,最後想起是洛遠安同定遠侯之間微妙的眼神變化,還有定遠侯能這麽高調逼宮,除了向來的孤傲,對天子的睥睨,禁軍中有自己的人,也有駐軍兵臨城下之外,還有洛遠安……

定遠侯是洛渺威脅過洛遠安,所以最後頻頻看向洛遠安,因為洛遠安才是當時天子身邊最近的人,如果當時洛遠安遲疑,天子沒想到近衛裏會混了定遠侯的人,天子會命喪當場。

定遠侯是沒想到,洛遠安會救天子。在定遠侯心裏,洛遠安不是會做這樣事情的人……

思緒間,陳壁繼續說道,“聽洛程華中的意思,洛家沒有旁人了,是洛遠安護著他們兄妹兩人,也過了一段極其艱難的時間,洛程雖然沒有細說,但七七八八也猜得出來,是有人盯著洛家收拾,當時洛程和洛渺兄妹兩人險些死了,從那之後,洛遠安就似忽然變了,也沒有多少時間陪著他們兄妹兩人,但把他們安置在安全處,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,他們漸漸有了平靜日子。這麽看,洛程和洛渺兄妹兩人是洛遠安的逆鱗,應當是洛程和洛渺兄妹兩人險些遭遇不測,刺激了洛遠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