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66章 一壺酒(第4/4頁)

陳修遠心底澄澈,“東宮年少,臨政既監國,不懂的尚多,壓力應當很大,朝中的職務可否暫緩?下官先專心教導殿下。”

“老夫也是此意。”魏相欣慰,“東宮身側有太傅在,老夫放心多了。”

“竭盡全力。”

魏相又提起,“殿下監國之後,有些事,便要從政事堂移至東宮,翰林院屆時也會有人往返,明日起,東宮怕是要熱鬧了。”

陳修遠會意,“下官會同東宮一處。”

魏相再次頷首,“兩月過後是祭天,祭天大典之前,太傅恐怕都要辛苦些,殿下最好在祭天大典前的這兩個月熟悉朝政。”

“好。”

兩人在中宮門處分開,各自上了馬車。

魏相往政事堂去。

陳修遠也上了馬車,陳壁還在應對歲之的事,駕車的人是陳淼,“太傅。”

“去西郊馬場。”陳修遠吩咐。

“哦!”陳淼應聲。

放下簾櫳,陳修遠在馬車中落座。

信良君應當在那處。

車輪滾滾往宮外去,陳修遠腦海裏都是宮宴時信良君的話。

——君為君,臣為臣,我沐蘭亭沒有僭越之心。天子在,便為天子馬首是瞻。外驅異族鐵騎,內平動亂。我沒有不臣之心,日後也不會有!

西秦朝中,也許唯一一個諸事以天子為重的人就是信良君。

魏相心裏有江山社稷。

但信良君眼中是天子。

而天子也篤定信良君不會背叛她,所以不惜拿信良君當誘餌,逼定遠侯就範,最後,又當眾揭穿信良君的身世,斷了信良君的後路。

其實,天子才是最會拿捏人心和權術的一個。

“怎麽又是你?”信良君躺在草坪角落處,目光幽幽看向他。

“嗯。”陳修遠上前。

信良君沉聲,“這次又來做什麽?漣卿的事不是已經順利了嗎?”

陳修遠在他身側落座,輕聲道,“我來看看你。”

信良君撐手坐起,輕嗤一聲,“生辰宴之後,全京城的人都躲著我,唯恐避之不及,你倒好……”

陳修遠糾正,“生辰宴之前,全京城的人也都躲著你。”

“也對!”信良君輕哂,“放在早一月我肯定想不到,會來這裏尋我的人竟然是你。”

陳修遠笑了笑,沒說旁的。

“這次又做什麽?”他問起。

“請你喝酒。”陳修遠說完,看向陳銘和陳穗兩人,兩人將裝酒的籃子拎上前。信良君印象深刻,又是這兩人。

信良君伸手拿起一壺“醉生夢死”,慢悠悠拔開,放在鼻尖輕輕嗅了嗅,“蒙汗藥?還來第二次?”

陳修遠認真,“這次真是醉生夢死和三杯倒。”

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,信良君好氣好笑,“岑遠,你嘴裏到底幾句真話,幾句假話?”

“真的。”陳修遠如實道,“我告訴過你,我有個朋友在南順,她每年都會給我準備幾壺酒,這是真的。”

信良君才不信,但還是飲了一口。

飲完之後,當即皺了皺眉頭,“我真是信了你的邪,岑遠!”

陳修遠笑開。

信良君也笑開。

酒過三巡,其實都沒怎麽說話,算酒逢知己。

等到一籃子假酒喝得差不多了,信良君又問起,“岑遠,你這樣的人,怎麽會入京做太傅?”

他輕嘆,“沒辦法,心上人在。”

“噗!”信良君險些嗆到,“你繼續。”

只是他還未開口,信良君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,“你別告訴我,你心上人背著你同人跑了,你來逮人的?”

陳修遠皺眉,“差不多吧。”

信良君再次笑開,“那你來做太傅幹什麽?找你心上人去啊。”

“嗯。”

信良君好氣好笑,“嗯什麽?”

陳修遠看他,“她失憶了,記不得我了。”

“噗!”信良君再次被嗆到,“你到底哪句話是真的?”

陳修遠低頭,“她給我的書信上說——各自安好,勿念。等我到了這裏,才知道她失憶了,淮陽郡王府闔府上下都沒了。她成了東宮,這朝中到處都是覬覦之人,每一步都如履薄冰。我做太傅,是因為她記不得我了,我想知道發生了什麽。”

信良君愣住,良久才開口,“岑遠……”

他仰首飲盡這一壺酒,低聲道,“信良君,天子的事我很遺憾,但世上沒有一樣的感同身受。濁酒踐行,一路珍重。”

信良君忽然會意,為什麽岑遠會如此。

又啟了一壺新酒,酒壺相撞,兩人都仰首飲盡,信良君沉聲道,“我回邊關了,岑遠,如果有事,召我回京。”

“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