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6章

“自然是開始著手準備我爹的後事。”

也不知道李當關把兄長拉回去之後如何交代的, 後來蕭矜和陸書瑾的房門便再沒有被那個傻大個敲響。

這兩日陸書瑾二人在山莊裏轉著遊玩,正值櫻花開放的季節,不管走到何處都能看到漂亮的花瓣,有時候會給陸書瑾一種置身在世外桃源的錯覺。

在山莊裏能看到各種各樣的奇怪之人。

有??x?些人身著素衣, 長發簪玉, 看上去斯斯文文, 但一張口便是“娘的”“奶奶的”一些汙濁之語, 半點沒有讀書人的樣子。

每當遇見,蕭矜就會拉著陸書瑾走遠, 說道:“看到沒, 日後離這種人遠點。”

還有些人穿得邋裏邋遢,五大三粗的, 衣襟的扣子也不好好扣著, 敞開帶著胸毛的胸膛招搖過市,一張口卻是“之乎者也”。

這種時候蕭矜又會捂住陸書瑾的眼睛趕緊將她帶走, 嘴裏念叨著, “千萬別看,多看一下眼睛就會生瘡。”

嚇得陸書瑾閉著眼睛不敢多瞧。

最後還有一種,則是隔了老遠都能將蕭矜認出來的人。

雲城裏來參加大賞會的不止有海舟學府的人, 還有些別的書院的人或多或少是見過蕭矜的,老遠就能聽見有人跟在後面喊“蕭少爺”,一路追過來。

蕭矜最煩這種人, 帶著陸書瑾亂竄, 企圖將人甩掉,實在黏得緊的甩不掉, 就等著人追上來之後再冷言嚇唬一番, 那些諂媚吹捧的人自然就跑得比誰都快。

無所事事了兩日, 萬卷書大賞會終於開始。

陸書瑾看見亭子裏小溪邊木橋上都站滿了人,才真切地感受到這個大賞會的聲名遠揚,同時她也終於得見袁老先生。

是個年過六十的老人,胡子頭發都花白,但走路時頗有一股精神勁兒。

他身上的文人氣息很重,說話時喜歡笑,邊笑邊用手順著胡須,與身邊的人交談。

大部分都是年輕人,但也有不少上了年紀的,與袁老先生坐在一起談笑敘舊。

大賞會的基本流程就是先由袁老說些勉勵少一輩勤學刻苦的話,然後再拋出一個問題,由所有人共同思考,共同解答。

其中大多數人都只是聽,少數人會站出來表達自己的想法,用蕭矜的話來說,當問題拋出的時候,所有人的思想都會發生碰撞,一旦不同有不同的觀念,那麽整個大賞會就會變得極其熱鬧。

等問題討論完之後,才是袁老拿出文章或詩詞來讓人共同欣賞。

還有飛花令,擊鼓傳詩之類的娛樂。

前幾日,陸書瑾都是站在人群中聽,袁老提出的問題有些淺顯,有些深奧。

類如“若生逢亂世,讀書當何用?”、“百無一用是書生此話何解?”這些。

文人口舌靈巧,爭論起來也極為火熱精彩,陸書瑾常常聽得入神,陷入深深的思考當中。

這幾日裏她連書都很少看,無時無刻地出神,去回想那些人所說的話,和袁老提出的問題背後深意。而蕭矜也十分識趣,他從不會主動打斷沉思之中的陸書瑾,看著她黑眸出神,久久盯著一處地方不動,就知道她又在想那些東西。

出來這一趟對陸書瑾的收獲無疑是巨大的。她這些年獨來獨往已成習慣,並沒有跟別人交流想法的意識,一些看進腦子裏的書籍內容或許她能憑借著超強的記憶力記住,卻很難理解其中之意。

說白了,就是讀書多,見識少。

當然她也不需要開口與旁人爭論,她只需要聽,就會產生自己的想法和思考。

最後一日酒桌的飛花令,陸書瑾被蕭矜推了出去,參與其中。

她腦中積累著大量詩詞,反應又很快,與陌生的人對上也半點不怯場,一句又一句的詩從嘴裏冒出來,對方若是接不上便罰一杯酒自動離席。

蕭矜就坐在旁邊,用手支著腦袋去看,眼中藏著隱隱笑意。

陸書瑾平日裏即便是行事再從容,也難掩她骨子裏藏的小心翼翼,那是她多年寄人籬下養成的性子,她很少對什麽東西表現出明顯的喜愛,身上沒有少年該有的“競”字。

不爭不搶,只會避讓。

也只有在這會兒,在詩詞當中,她才表現出少年應該有的好勝,黑眸神采奕奕,充滿著勃勃生機。

接不上飛花令的人一個一個換下去,陸書瑾也獲得一波又一波的贊嘆,她額上出了細汗,眼眸亮得驚人,嘴角輕輕翹著,似乎自己都沒發現她情緒裏帶著興奮。

蕭矜心想,陸書瑾如此優秀,合該如此,接受眾人的贊譽,在眾目之下發光。

若是女子能夠入官學,能夠參加科舉入朝為官,陸書瑾一定會有更璀璨的人生。

陸書瑾說得累了,也知道不能一味出頭,於是故意接不出飛花令,自罰一杯酒。

蕭矜將她的手攔下,把酒杯接過來說:“她喝不得酒,由我這個兄長代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