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章 考完(第2/2頁)

但不得不說,這個題目出在縣試考場上,縣尊大人是下定決心要篩掉一批人了。

柳賀敢說,他能判出這道試帖詩題出自哪首詩已經贏了場中不少人了,這首詩出得著實有些偏。

當然,柳賀雖然知曉這首詩的出處,可他詩才還是不夠,他思索了一段時間,算是填了一首無功無過的詩。

到這時候,柳賀才有了縣試考完的暢爽之感。

此刻日頭已經漸漸向西,考棚內不少考生都已填完了卷子,柳賀將考卷檢查一遍,再三確認無疏漏後才起身,將試卷交了上去。

縣試由知縣為主考,負責判卷收卷的皆為縣學的學官,負責柳賀他們這半邊的是縣學的曲教諭,他未看柳賀文章,只將柳賀姓名三代等檢查完畢,便讓他去龍門前等候。

在柳賀之前,已有不少士子在守候了,因有兵丁在一旁看守,眾人都不敢高聲說話,直至士子人數漸漸多了,龍門終於大開,諸士子此刻紛紛議論了起來。

“今歲縣試極難,我苦讀一年,竟有今不如昨之感。”

“試帖詩竟是出自耿湋,誰曉得他什麽大歷十才子!”

“這便是你讀書不廣的緣故,又如何能怨怪考題?”

考生中有如喪考妣之人,卻也有春風得意之人,葛長理便在其中,他自覺試帖詩發揮極佳,四書兩題寫起來也是得心應手。

待見得丁氏族學一行人出來,他恰好看到了柳賀,卻見柳賀神色低沉,葛長理忍不住想上前譏諷幾句,但他轉念一想,此刻譏諷柳賀又有何意義,待得發案時,柳賀在圈外,而他在圈內,豈不是更妙?

葛長理此刻覺得,他離開丁氏族學並非壞事,他這一年間奮力苦讀,家中請了名師指導學問,豈不比在丁氏與人同住一寢強?

……

事實上,柳賀只是習慣性地將自己的文章復盤了一遍罷了,思考時他是一副沉默的模樣,在葛長理眼中就成了他考得極差的證明。

柳賀考完之後就不管好壞了,不管考得如何,考卷已經交了,不可能奪回來重考一遍。

他便在客棧候著揭榜。

在客棧住著著實費錢,柳賀考前的時間也不願沉浸於書山題海,幹脆去書肆轉了一圈,看掌櫃有沒有新書可抄。

可惜的是,這次柳賀並沒有接到活計,不過掌櫃和柳賀約定,待會試放榜,他或許有活兒要交給柳賀。

柳賀在書肆閑逛了一圈,沒翻到什麽新書,都是些老書,甚至還有些講某地烈女節婦的,所謂節,所謂烈,著實叫柳賀這個現代人無法理解。

比如某書中記載了一位節婦,說她丈夫

在二十七歲時過世,自此她便守了寡,為給丈夫守節,她連手都不給男人碰一下,生病時大夫為她看病,她不同意大夫把脈,因此病重去世,柳賀覺得這已經夠誇張了,但另一地居然有位節婦不願男人為她擡棺。

柳賀並非是覺得這些女子愚鈍,只是覺得她們被禮教束縛得太狠罷了,禮教之毒甚至讓他們不顧自己的生命。

明代各地又推崇烈女節婦,甚至將之算入地方功績內,因此僅鎮江一府,有書記載的烈女節婦便是宋時的百倍之多。

但事實上,所謂烈女節婦只是約束底層人罷了,到了晚明時,奉聖夫人客氏與魏忠賢勾搭在一塊,依附於魏忠賢一黨的朝臣們無人敢與客氏作對。

柳賀看了著實不太高興。

身為男子,他處處都去得,他娘卻哪兒都去不得,便是尋常婦女可以去的地方,他爹去世後,他娘就不能去了。

他默默將書放到一邊。

這些書在書肆中堆了許久,實際沒有幾個人會買,可即便只是寥寥幾句,卻寫盡了一位女子的一生。

某氏,某地人,夫死,守節五十五年。

回客棧的路上柳賀心情不免有些沉重,他剛走到客棧門口,就見施允與另外幾位同窗沖他招手:“柳兄,我們在此等你許久了。”

原來他們幾人考完無聊,想約著一起出去閑逛,可惜應者寥寥,幾人便想起了住在客棧中的柳賀。

“去何處?”柳賀問。

“甘露寺。”於遙答道,“柳兄還未成婚,可去甘露寺招一門好親事。”

柳賀:“……不去了。”

“柳兄千萬莫放在心上。”於遙作勢要打自己的臉,“我亂說的。”

此甘露寺即為劉備招親的那座甘露寺,實際上甘露寺始建的時間要晚於招親時間,只是羅貫中《三國演義》中將故事放在此處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