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章 府試開始

柳賀在客棧住了一夜,不知為何,他這一夜住得不太安穩,樓下似乎一直有什麽在在響動,及至後半夜柳賀才覺得睡得稍稍沉了些,可還未睡多久,樓下已響起了梆子聲。

柳賀只得起床,找夥計要了些熱水,洗了把臉,才覺精神稍稍足了些。

此刻才過寅時,天還黑漆漆的,可客棧中的士子大多已經起了,來大明朝最讓柳賀詬病的就是這一點,幹什麽都得起早,若是在現代,早晨三四點還有不少人沒睡呢。

柳賀喝了些粥,將饅頭撕開搭配著粥喝,客棧端上來的粥都是極稠的,若是稀了,夥計們不免被士子們多說兩句。

柳賀一邊喝粥一邊打著盹,趁著進考場前再補一會兒覺,客棧中諸士子也與他差不多,都安安靜靜的,沒有說話。

說實話,這氣氛稱不上妙,明明還未開考,卻讓柳賀有種已經落榜的悲壯感。

“此次已是我第五回 參加府試了,我縱有一身抱負,卻連區區府試都難過。”

“李兄不必如此,眼下府試還未開考,何故說這喪氣話?”

“不怕祝兄你笑話,我少時還以為考秀才舉人易如反掌,如今卻連個童生都未考取,成日讀書讀書,也不知書都讀到哪裏去了?”

諸士子的視線此刻都被說話之人吸引了過去,卻無人出聲嘲笑。

童生功名看似易得,可惟有親自考過才知曉其中艱難。

今日是這士子在此長嘆,過幾日出了龍門,默然不語的又會是誰?

功名二字牽動人心,身處其中,誰都難稱灑脫。

……

柳賀將考憑等物件收好,出發前又將筆墨等仔細檢查了一遍,便與同客棧的士子一同坐上馬車,向府學的方向趕過去。

車資自然也包含在房費之中,價錢稱不上便宜,但眼下府城中聚集了三千士子,除非家有馬車轎子或是住得近的,在這夜路上到達府衙也不容易。

此刻天還未亮,路上卻車馬聲匆匆,一片喧鬧之聲。

柳賀在黑暗中眯了片刻,稍後便聽車夫在簾外道:“各位公子,考場到了。”

掀開簾子,視野之中卻是一片明亮,此刻考場前的四處巷道,無處車流和人流朝此匯聚而來,點點火光將黑暗照得如同白晝一般。

這便是星夜趕科場。

府試的考場與鎮江府學建在一處,府學原先是孔子廟,後經柳開與範仲淹重建,又於本朝景泰年間遷了新址,至今已有百年歷史,因而府學名氣雖比縣學大,可環境卻不如嘉靖初新修的丹徒縣學,更比不過丹陽金壇二縣,這兩縣天高皇帝遠,比附郭的丹徒縣更自在,花錢也更大手大腳。

眼下龍門還未開,柳賀在人群中辨認丹徒縣考生們所在的位置。

好在各縣都有人引導,柳賀循著人聲站進了隊伍中,過了片刻又聽有人在喊:“提堂坐號的站在前頭!莫站錯了位置!”

柳賀又默默從隊伍後排移至前排。

他發現施允已在前頭站著了,不由埋怨道:“施兄怎麽不叫我?”

“你不還是來了嗎?”施允瞥他一眼,“站好,過會就要入內了。”

柳賀於是乖乖站到了他旁邊。

縣試前十方可提堂坐號,柳賀往前站時,站在施允四周的幾位士子還未關注他,待柳賀站定了,幾人才知,柳賀竟也是此次縣試前十之一。

施允的面孔這幾人並不陌生,可柳賀便不同了,不僅臉是陌生的,柳賀這個名字也是縣試長案公布後幾人才聽說的。

在縣試之前,柳賀不過是個無名小卒罷了。

但能從兩千多人中殺出重圍,柳賀實力恐怕也是不凡。

……

卯時一過,龍門終於大開了。

考生們如縣試時一樣等待著搜檢。

經歷過縣試一遭,柳賀已經習慣了,脫衣解襪一系列流程行雲流水,反正無論快慢總要脫的,與其慢不如快,減少在空氣中的暴露時間,也能略微減輕他的羞恥感。

兵丁們的搜檢堪稱粗暴,這種狀況被歷代參加科試的士子們吐槽過,可是狀況始終未得改善。

柳賀長衫內外被仔細翻看了一通,考籃內的筆墨及吃食也被翻了一圈,連饅頭都沒被放過——倒也並非兵丁嚴苛,柳賀捱搜的時候,一位考生被翻出了異常——他竟將一整個饅頭掏空,用文卷填上。

連經驗豐富的兵丁也被他的操作驚呆了:“有這等本事,狀元也該考得了!”

另外還有將紙條塞進毛筆、硯台甚至腋窩裏的,柳賀不禁感慨,縣試已經讓他長了見識,和府試作弊的本事相比,他覺得縣試也不過如此了。

柳賀等一眾提堂坐號的士子先被引進了堂內,公堂之上,一名身著緋袍的中年官員靜坐在高背椅上,知府是正四品,可著緋袍,在大明一朝,緋袍是一品至四品官才可著的服色,四品官服上打著雲雁的補子,和著青色鸂鶒官服的黎知縣相比,唐知府身上一方諸侯的氣度更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