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 放榜

牛車慢是真的慢,價錢卻比馬車便宜了一半有余,等車駛到下河村時,車上只剩柳賀一人,天空烏漆麻黑的不見一絲光亮,柳賀原以為車夫還要掉頭回城裏,山路難走,這個天回城要比來時多費不少時間。

車夫卻說,他家就在附近,在下河村和石馬村的中間地帶,早晨他從石馬出發,沿路帶人到城裏,晚上再從城裏回來。

柳賀昨天才進的城,此刻他敲響了院門,不僅紀娘子有些茫然,滾團的表情看起來也是懵懵的。

二嬸從自家院門看到這一幕,一邊嗑瓜子一邊和二叔嘀咕:“我看賀哥兒這回府試準沒過,他縣試去了城裏十來天,府試才兩天就回來了。”

二叔正在喝酒,一邊嘖著酒味嚼著花生米:“我早就和你說過,這府試哪是那麽容易就能考上的?”

二嬸看到他這副慫樣就來氣,尤其柳賀通過縣試的那幾日,她對二叔橫挑鼻子豎挑眼,不是這兒看不慣就是那兒看不慣,二叔心裏清楚她就是見不得紀娘子過得好,在家裝了幾日慫。

眼下二嬸是舒服了:“什麽人都想著讀書,也不想想,這書是你地裏刨食的能讀的?”

她心想著,過兩天得去紀娘子家門前轉一圈,看看她母子倆的慘樣。

……

“賀哥兒,怎麽就回來了?”紀娘子問道,“可是考試出了什麽狀況?”

柳信當年考府試可是前後考了六七天,且他第一回 還未考上,第二回才考取了童生的功名。

柳賀搖了搖頭,嘴角卻不自覺上揚起來。

他在同窗面前還能保持喜怒不形於色的氣度,可到了紀娘子面前,他的笑容便掩都掩不住。

“娘,知府大人第一場就取了我,你兒子是童生了。”

“當真?”聽柳賀這麽說,紀娘子更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。

“千真萬確。”柳賀道,“眼下名次還未出,等三場考完就知道了。”

若是在城裏,府試出了結果應當會有報錄人上門,不過下河村實在太遠了,恐怕不會有報錄人上門。

紀娘子自然相信柳賀。

柳信讀書時便很刻苦,柳賀的刻苦程度絲毫不比他爹遜色,無論寒冬酷暑,就算河水結冰,屋子裏熱得像蒸籠時也是一樣。

柳賀決定讀書前,紀娘子聽他說要上進,按柳賀以往的性格,紀娘子以為他堅持一陣就松懈了,可柳賀堅持了根本不止一日,自他進入社學讀書的那一日起,他便一直在苦讀。

……

既然柳賀過了府試,紀娘子便計劃著搬到城裏去住了,家中需要清點的東西不多,最值錢的大概就是書房裏那些書。

母子倆花了一天的時間將家中物件堆在一起,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,只聽院門輕響,二嬸周氏的大嗓門在屋外響起:“賀哥兒這回沒考上可怎麽辦?去外面住店要花錢,坐車要花錢,還得來回地跑,這是一回沒考上,人家外面還有考十回八回考不上的,古洞村那個謝瘋子你們認得不?謝瘋子就是考了八回,考得人直接瘋了。”

紀娘子正在紮口袋,聽了這話就要去拿擀面杖,柳賀扯住他娘的袖子:“理她做什麽?隨她說去,又妨礙不到我。”

“我是真氣。”紀娘子臉都氣紅了,“這是人說的話嗎?”

“娘莫氣。”柳賀嘆了口氣,“嫁給我爹,娘一定受了很多委屈。”

聽得這話,紀娘子氣倒是消了不少:“你爹從沒讓我委屈過,你爹他也算不上好命,攤上這麽個不省心的兄弟。”

過了一會兒,院外二嬸的聲音漸漸小了,柳賀與紀娘子也將東西收拾得七七八八,柳賀打算等放榜那日再去府城,他托了施允與紀父幫他留意

屋子,若有合適的就先租個小半年,屋子只他和紀娘子兩個人住,面積不用太大,能在府城有個落腳的地方即可。

至於家中,則請三叔與其他幾個鄰居幫忙照看一二。

就這樣,柳賀在家中平靜度過了幾日,紀娘子也與三叔等人商議好了,家中幾畝田也請他們幫忙照看。

等這些事都了了,紀娘子心中反倒有幾分惆悵,家中這房子是柳信在世時建的,一磚一瓦都是柳信與她看著砌起來的,飯桌擺在哪裏,要打個什麽模樣的書櫥……她年輕時很願意在這些事上費神。

到了城中,租的屋子當然不如自己家好。

但紀娘子知道,該搬的時候還是得搬,若是柳賀不在家,她一個人在家中也是無所事事。

……

到了放榜當日,柳賀先坐車到碼頭,他與施允約好了一起去府衙看榜,柳賀到時,施允已等了他一段時間。

“你說的屋子我請家人幫忙看過了,有三間位置和價錢都合適,離府學也不遠。”

柳賀點點頭:“麻煩施兄了。”

“城中牙行多做慣了這交易,我家有個相熟的牙郎,下晌約他一起去看看。”施允道,“不必客氣,你住進城裏,我們才好切磋學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