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1章 返家(第2/2頁)

賀哥兒自縣試開始便一直有喜訊來,在這一年裏,他接連過了縣試、府試和院試三關,比他爹當年中秀才要快多了。

紀娘子很少當著柳賀的面哭,即便是楚賢退親、柳義逼著她要銀子的時候,紀娘子也從不讓柳賀看到她的苦處,但此刻,她真的想哭一哭。

賀哥兒如今是秀才了。

若是相公還在,怕是會比誰都高興。

若是相公還在,賀哥兒又能中秀才的話,退親的事恐怕也不會發生,賀哥兒也不必如此早地擔起責任。

他家賀哥兒刻苦讀書終於得到了回報。

紀娘子極力撐著讓自己顯得平靜,但她心中其實比誰都驕傲。

……

柳賀中秀才之後的第一件事卻並不是去拜訪孫夫子及各位先生,而是先去府學一趟。按大明朝的規矩,童生中了秀才之後便是生員,這生員之名從何而來,自然是府學與縣學的學生才可稱為生員。

柳賀先和施允商量是進府學還是縣學,府學與縣學都在鎮江府城內,去哪家其實都差不多,但府學有廩生四十名,縣學只有二十名,縣學的廩生名額此時是滿的,柳賀便選了鎮江府學。

成為廩生可以享受國家免費夥食,這是最直接的福利。

同時廩生還有一項隱性福利,那便是縣試府試中的保結,縣試保結可五人一保,也可廩生作保,但前者風險太高,出了事就得連坐,因此士子們通常會選擇廩生作保。

士子們請廩生作保,自然會給予一定的銀錢,雖然明面上作保是不需花錢的,但到了這個時候,花錢請人作保已經是科考中默認的。

若是有良心的廩生便會象征性地收一些,丁顯為柳賀他們牽線的廩生便是如此,但府學縣學中獅子大開口的廩生也有不少,府學還稍好一些,縣學學風更為松散,不少廩生不惦記著考舉人進士,只想著保留廩生的身份謀利。

柳賀與施允到了府學,先見了教授、學正、教諭與訓導,鎮江府學的教授姓邵,是嘉靖年間某一榜副榜舉人,會試數次不第後便來鎮江府充了教官,教諭與訓導等也都是舉人,這也和鎮江府富庶繁華有關,若是別的地方,也有秀才便能充任教職的。

在大明朝任教職是個苦差事,因教職通常九年一考,也就是說,九年才能升一級,還得是教有成效者,也就是說,教的弟子中舉人數多才行。

除此之外,明初《科舉成式》中規定教官不許科考,這規定一出,直接將舉人教官的進階之途給打斷了。

即便後來教官

們科考的規定沒有國初那般嚴格,到現在仍是規定教官必須“教有成效、教授職三年、每省毋過五人”,教官們自己的上升路徑沒了,自然更不會用心教授弟子。

……

成了生員之後,柳賀與施允便可換上秀才襕衫,秀才襕衫用中間玉色布絹制成,“比德與玉”,外用青邊,從領至衿,因而有青衿之稱。

換了這身衣服,就代表著柳賀與施允正式進入了士這一階層的最低一級。

柳賀朝施允看了看,不得不說,換上襕衫之後,施允外貌更顯俊秀了。

“進了府學,咱們先認真讀上幾個月。”施允道,“府學中不少士子都在家讀書,留在府學的並不多,但你我才入學,還是要守上幾月的規矩。”

柳賀點了點頭:“好。”

府州縣學學風散漫在大明朝是常態,就算是兩京的國子監,也有不少士子找各種借口依親讀書的,吏部拿這些生員都沒有辦法,只能捉到一個是一個。

鄉試在後年,看著時間充足,其實滿打滿算不過一年八個月而已,在這期間,柳賀還是想有一個穩定些的讀書環境,既然連施允都說府學學風一般,恐怕真實的風氣比一般還要一般。

小三關已是無比艱難了,但從秀才到舉人的難度更是天塹,《範進中舉》這篇文已經講得清楚明白,周進六十了還是童生,好不容易考上舉人當了學官,才在考場上點了又老又窮的範進。

現實其實一點也不誇張,柳賀所見的院試考場上,少年得意者有之,也有屢考不中的老童生。

不誇張地說,中舉便是一根胡蘿蔔,這根胡蘿蔔吊著人心,士子們想盡各種辦法接近這根胡蘿蔔,有走科考之路的,有捐監納監的,就算中不了,這些士子們也依舊被這根胡蘿蔔圈著,便沒空去想多余的事,如此整個大明才能安定。

柳賀也沒心思嘲笑別人,因為他也是被胡蘿蔔吊著的驢之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