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3章 會試後

柳賀中了會元,一貫冷清的鎮江會館變得格外熱鬧,到了傍晚時,會館外張燈結彩鑼鼓喧天,各地會館的士子都前來一睹新會元的風采。

“弘治時戒庵公會試亞元,殿試探花,當時情景恐怕也不過如此吧?”

這一晚,整個京城的士子都聽說了柳賀的名字。

唐鶴征、姜士昌等與柳賀相熟的士子也在第一時間趕到鎮江會館,為柳賀送上祝賀。

姜士昌此次會試失利,未能爭得一個進士名額,但他眼下年方十八,區區一次失利倒也算不得什麽。

“澤遠兄,殿試後怎麽也得在柳泉居給我們擺上一桌。”

柳賀笑道:“諸位仁兄,柳泉居的大席在下未必擺得起,便宜坊的烤鴨倒是管夠。”

“不行不行。”唐鶴征起哄道,“江南的鴨子我等難道沒吃夠,非得來京城吃鴨子不成?”

此次會元出自南直隸,這是繼嘉靖四十一年之後時隔九年的又一個南直隸的會元,上一科會元田一儁是福建人,上上科會元陳棟則是浙江人,柳賀此次奪了會元,南直士子皆是與有榮焉。

柳賀今日迎了一波又一波的士子,臉都笑到快僵了,而除了士子外,京城本地的富商、豪紳等都下了帖子拜會,送上賀禮,更有人很直白地問柳賀:“會元郎缺錢否?”

柳賀:“……”

缺錢,很缺,不管在什麽朝代都缺。

和歷朝歷代一樣,京城居大不易,像柳賀這樣會試上榜的,殿試過了之後便是進士了,畢竟殿試只排名不黜落,堪稱大明王朝對士子最為友好的考試,然而在通過殿試之前,士子進京趕考的路費、住宿費,到京之後與同榜士子郊遊的花費……對家境清寒的士子來說,開支可謂不小。

何況中了進士不代表就能大富大貴了,若是外放到地方,至少是個百裏侯,這兒刮刮那兒刮刮,自己的錢包是填滿了,老百姓的日子想過下去就不容易了。若是在京當了京官,要麽在翰林院當清貴的翰林,要麽在六部當個主事之類,靠薪水彌補科試中的花銷還是有些難度的。

大明朝還有進士觀政制度,也就是說,新科進士進士及第之後並不立刻授官,而是先到六部九卿衙門實習政事,表現出眾的就能留在京中,若是既無後台科第甲次又不高,那只能備上馬慢悠悠地離開京城。

因而就滋生了一批暫時緩解新科進士經濟壓力的商人,他們想辦法抱上某位進士的大腿,就急救難,日後對方功成名就了便是回報之時。

柳賀自身雖然不富,但很遺憾,他有一位有錢的娘子。

自成婚後,柳賀並未花過嶽父家一分錢銀子,他開銷一向小,平日也只悶頭在家讀書,並沒有特別燒錢的喜好。

但與楊家的結親的確讓柳賀多了一份底氣,有嶽父在,他在金錢上就可以不那麽急迫。

從某種程度上說,柳賀也是大明鳳凰男一枚了。

柳賀原以為,想“白送”錢這種行為已經足夠誇張了,竟還有人來問柳賀是否婚配,柳賀回答已娶妻之後,對方絲毫不意外,又說何方有位美嬌娘,若是會元郎願意,可領回家去等等。

柳賀請他滾。

應天鄉試時柳賀已經充分認識到了人情的冷暖,然而會試比之鄉試有過之而無不及,前來拜訪柳賀的人幾乎要將鎮江會館的門踏破。

柳賀的老鄉曹慎也在這時向通過會試的柳賀、荊光裕及楊維新發來了賀貼,邀他們上門一敘。

……

柳賀這一晚忙個不停,約莫到了淩晨才合眼,第二日醒來時,他眼中已布滿了血絲,好在中會試的興奮之情蓋過了困意,柳賀精神還算不錯。

放榜後第二日,

一榜的四百貢士便要前去拜會座師與房師。

何為座師?即會試的主考官。

主考官在會試中取了某位士子,士子自然要尊其為師,放眼整個大明一朝,座師的受敬仰程度要超過蒙師、館師,在部分士子心目中,座師的地位甚至要高於業師。

最重要的理由當然是業師官大。

會試主考通常由閣臣擔任,權高勢大,縱然主考自身對某位士子毫無印象,但士子外放時卻常常要扯扯座師的虎皮拉大旗。

大明朝的官僚體系也與這種座師門生關系息息相關,門生不可以違逆座主,否則將為士林所不恥。

烏程董份為官時攀附嚴嵩,歸鄉後為禍鄉裏數年,名聲可謂極壞,但其去世後,墓志銘卻由申時行、王錫爵與朱國禎三人所寫,這三人都在萬歷年間任內閣首輔,權勢可謂赫赫,但董份在嘉靖四十一年會試中擔任副主考,當時的主考是青詞宰相袁煒,申時行與王錫爵皆是嘉靖四十一年參加的會試,董份便是他們的座師之一。

隆慶辛未年的這科會試,眾士子的座師便是張居正與呂調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