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5章 有事發生

和劉中書發生沖突後,柳賀還是回翰林院修書。

他座位仍是原先那張,只是隔壁的陳棟升去了詹事府,他旁邊的座位便換成了黃鳳翔,羅萬化倒是仍坐在他旁邊,兩人無事時便閑聊上兩句。

翰林院中修史的主力已經逐漸換成隆慶年的庶吉士,嘉靖年的要麽掛在詹事府太常寺,要麽充任天子及東宮的講官,隆慶年的翰林則還要再熬上一陣。

柳賀去了誥敕房又被退回來,在外人看來,這顯然是不求上進的標志,但柳賀自己依舊活蹦亂跳的,比在誥敕房時面色更紅潤了許多。

到五月時,柳賀不慌不忙地去翰林院坐堂,正要與羅萬化、黃鳳翔等人細述自己在京中發掘了何種寶物,話還未說完,柳賀便收到詔令,命他任東宮講官。

詔書下時,翰林院眾人皆是一片訝然。

此前便有傳聞稱,柳賀未當成東宮講官是因張居正阻攔,然而眼下,柳賀明明被誥敕房退了回來,按理說是受罰的,卻轉身任起了東宮講官!

輪值誥敕房與東宮講官孰輕孰重,這一點眾翰林們還是能分辨的。

即便誥敕房所涉政務繁多,在其中能受到閣老們諸多教誨,但對以清貴著稱的翰林們來說,東宮講官便是太子之師,也即是將來的帝王師。

這可謂是讀書人畢生的夢想,即便不能如姜子牙般輔佐武王,如諸葛孔明般為蜀漢殫精竭慮,但任帝王師同樣可以一展平生之抱負。

讀書人征服天下靠的不是武力,靠的是在潛移默化中影響帝王決策,以道德培養人。

柳賀任職的變化叫眾人摸不著頭腦,但有一點眾人卻能肯定,那就是他簡在帝心。

……

柳賀匆忙被安排了講官之職,上任之後他卻沒有任何不適應的地方。

眼下詹事府人員配備可謂齊全——都是柳賀在翰林院打過交道的。

丁士美如今是太常寺卿,卻又詔令他繼續兼翰林院侍讀學士侍班東宮,除此之外,詹事府詹事張四維如今仍兼著翰林院學士一職,馬自強也被任命為詹事府詹事協理府事,可以說,詹事府的配置仍是翰林院的老一套。

除了張四維外,柳賀對丁士美和馬自強都頗為熟悉,這兩位學士也一貫很照顧他。

柳賀講課前被張四維叫去好生指導了一番,如為太子講課時必須緊守儒家正統,不可逾矩,如今太子已開始學四書,要記得深入淺出,教導太子道德品行及為君之責。

張四維這人說話時總是眼中含笑,柳賀見他時還被他拍著肩膀以示勉勵,但柳賀一眼便能看出他和張四維有些氣場不合。

張四維應當是很適合官場的,能左右逢源,既受首輔高拱器重,與其余閣臣、部臣關系也極是親厚,但柳賀依舊更習慣丁士美、諸大綬這樣的上官,沒有太多彎彎繞繞,也不太愛用激勵之言給下官畫餅。

柳賀上輩子被畫過的餅著實有些多,因而已經掌握了一些應對領導畫餅的技能。

……

在這一月,柳賀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萬歷皇帝。

說實話,來見太子之前,柳賀著實思考了許多,比如這位皇帝日後發動的三大征,比如福王就藩,比如張居正的命運……這讓他心中難免多了一分警惕。

這畢竟是未來的帝王,在大明朝這個封建時代,他的身家性命便牽系於帝王一身。

可真正見到這位太子殿下之後,柳賀只能:“……”

他似乎忘了,太子殿下此時僅僅十歲,放在前世的話,大概就是小學三四年級的學生,作為太子心智比旁人成熟的話,最多也只是初中生的水平。

——是一個可以叫人輕易放松警惕的對手。

“微臣見過太子殿下。”

萬歷帝朱翊鈞此時還是個小胖墩,但也不胖得過分,他已被宮人叮囑過,今日有新的先生要來,柳賀與他見禮,他也恭恭敬敬稱呼柳賀為先生。

柳賀是新任講官,他與沈鯉在同一天為太子講學,兩人都以《詩》為本經,但太子眼下還未學五經,兩人便先講《論語》。

柳賀第一次講課,詹事府自然不敢一切由他包辦,因而這一日張四維、馬自強及丁士美都來了,柳賀的講課提綱被幾人審閱了一番,講課現場幾人也是親自盯著。

這是因為柳賀年輕,幾人憂心他講課時不夠穩重,太子眼下正年幼,講官的一言一行必然會對他造成影響。

然而令眾人驚訝的是,柳賀學問功底紮實不說,向太子講課時總能深入淺出,結合古今帝王成事之例,將聖賢道理融入課程之中。

柳賀自《論語·為政》一篇講起,講得雖細,卻不會令聽者有疲憊之感,且因他年歲輕的緣故,念起字來可謂鏗鏘有力,還能以懸念將太子吊住,因而他一課講完,太子朱翊鈞的注意力完全沒有分散,講課內容竟被他聽進去了大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