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5章 有事發生(第2/2頁)

“柳修撰學問果然精深。”馬自強感慨道,“在翰院修史時,他也比旁人更踏實一些。”

“年輕人的精力總要更旺盛一些。”張四維道,“體乾兄,就勞你多費心了。”

“子維兄安心便是。”

講完課,柳賀也覺得口幹舌燥,他剛喝了些水,朱翊鈞的問題便一個接著一個,和在課堂上提各種天馬行空問題的小學生沒有任何區別。

對方若不是當朝太子,柳賀對他的問題倒是可以敷衍過去,但太子畢竟也有太子的尊嚴,柳賀並不能真的以對小學生的態度對待他。

他果然拒絕不了渴求知識的閃閃發光的眼睛。

當然,這也是因為柳賀對自己的學識和閱讀量很有自信,不誇張地說,只要朱翊鈞不問十萬個為什麽,一萬個為什麽他還是能勉強答出的。

……

這一日的講課,柳賀並不覺得比在誥敕房當值輕松多少,不僅他如此,沈鯉也是如此,兩人如今一同為東宮講官,講課時也多有互補。

沈鯉為人嚴肅,講授的內容也極是謹慎,可謂將自己生平所學傾數展現,他所講的內容不似柳賀一般在拓展寬度,而是在無限發掘深度,就算柳賀聽來也覺得所獲甚多。

講課結束後,沈鯉道:“澤遠,你我一道去隆之兄家中吧。”

柳賀點點頭:“好。”

隆之是陳棟的字,去年翰林院諸同僚還一道賀陳棟晉升右春坊右贊善,這幾月,幾人就聽說陳棟生了病,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。

柳賀此前去探望過他一次,去年陳棟精神十分好,柳賀上一回去他家中,卻見他已經瘦得不行,整個人仿佛是用骨頭架子撐起來的一般。

陳棟出任東宮講官,他生病之後,天子也派了太醫前去查看,卻被太醫告知陳棟已經時日無多了。

想及此處柳賀心中也有些不好受。

他和陳棟相處的時日不長,但翰林院中諸同僚對他一向十分照顧,陳棟為人淳厚又率直,為柳賀講事時也從不保留。

柳賀實在不願見到一個瘦骨嶙峋的陳棟,他有些害怕探病,雖說生老病死是人間常事,但誰又能輕言看開呢?

柳賀與沈鯉去了陳棟家中,屋內果然已經被藥味充斥著,見了兩人,陳棟面帶歉色:“仲化兄,澤遠,倒叫你們見到我這副模樣。”

“隆之兄。”沈鯉一貫嚴肅,此刻眼中卻含著淚花。

兩人同為嘉靖四十四年進士,又在翰林院中度過七年,彼此間比旁人更親厚些,見得陳棟這副模樣,沈鯉心中很是不忍:“待你好了,你我再

去戲台看戲。”

陳棟笑呵呵應了,他說話時也發出聲聲沉悶的咳嗽,臉色似乎更蒼白了。

探完病,沈鯉依舊是一副不解的模樣:“二月時他還好好的呢,怎麽如今就……”

柳賀只能輕聲安慰。

任職東宮講官的喜悅在這一刻似乎也沖淡了不少。

探望過陳棟之後,兩人又為太子講了兩周的課,太子課程很滿,除了翰林們來授課外,還有禮儀、射禦書算等要學,高拱及張居正等內閣臣僚也要為太子講授為君之道,放在現代,這就是一個典型的被雞的娃,而雞娃尚且可以說是源自家長的壓力,但作為太子,朱翊鈞年紀輕輕便已被托付了天下百姓。

難怪萬歷帝後期會變態。

不過柳賀覺得,懶大概是嘉靖這一支的通病,嘉靖是如此,隆慶帝好在不攬權,但也不能說是一個十分勤勉的皇帝,到了萬歷,早期有張居正監督著,有責任感壓制著,還算做出了一些實事,張居正一過世,他自然就放飛自我了。

而在五月中的某一日,柳賀上早朝時,就見朝臣們面色嚴肅,上朝時一貫居於眾人之前的高拱、張居正也不見了蹤影,只有高儀一人站立於前。

柳賀眼皮一跳,心中已隱約猜到有事發生。

之後朝臣們也議論開來,說天子上朝前忽然覺得頭暈目眩,整個人幾乎栽倒在地,這幾月天子一直身體不適,為此還錯過了幾次大祭,朝臣們同樣猜測紛紛。

天子眼下召見了高拱與張居正,過了許久還未出來,早朝時間還未過,眾臣工仍在皇極殿等候,其中有數位朝臣都在為天子祈禱。

隆慶帝登基未久,太子仍年幼,若是此時天子有什麽不測,嘉靖後逐漸穩固的江山還不知會如何。

柳賀也在默默為隆慶帝祈禱,雖然他知曉,按歷史的發展,隆慶帝必然是會去世的。

但他如今已身處歷史之中。

他所見的、所識的不是史書上一句冷冰冰的話,而是活生生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