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2章 至揚州(第2/3頁)

李化龍及衙門中的屬官帶柳賀參觀了一下漕督衙門。

其實這衙門沒什麽可看的,畢竟漕督衙門的關鍵崗位都不在此地,何況柳賀眼下兼的是揚州府同知之職,漕務上的事不在他的職責範圍,他只要負責治水就行了。

但事實上,漕督衙門中的各級官員對柳賀都相當好奇。

漕督衙門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工部,畢竟不管是造船還是治河的物料供給都是工部所出,漕督當得久了,進京當一任工部尚書也是常有的事,前任工部尚書朱衡便是因治水之功榮登此位的。

除此之外,漕督衙門也常與戶部、刑部打交道,前者負責征收稅銀,後者則專職處理漕運案件。

然而,漕督衙門自洪武朝創設以來,翰林出身、任過天子日講官的官員來此任職的,柳賀還是頭一個。

早在柳賀報道之前,衙門中的各級官員便在猜,這位柳三元究竟能在河漕上幹多久?

漕督之事做起來其實不易,尤其是治水之事,前任工部尚書朱衡因治水而官至大九卿,而他之所以致仕,除了得罪張居正之外,也是有因河事時不時遭言官彈劾的緣故。

治水之事,穩定很難,出事卻很容易,畢竟黃河是唯物的,不因人的意志而轉移。

柳賀詞臣出身,是清貴中的清貴,京官傲氣人盡皆知,而翰林官更是獨一份的傲氣。

柳賀能吃下這河漕的苦頭嗎?

河漕一事,光會治河還不夠,還需要與沿岸各府州縣打點好關系,加上人員的安排、河工銀的處理、物料的選用,以及對水情、流向的了解,能擔此任的多是技術型官僚。

柳賀給眾官員的第一印象便是年輕。

著實年輕過頭了。

“這柳三元今年多大,可有三十了?”一位官員詢問李化龍。

“應當是沒有的。”

“難怪,柳三元任天子日講時,京中便傳聞張相於此有不滿。”

李化龍是萬歷二年的進士,備考會試時,他便聽過這一傳聞。

但柳賀後來不僅在日講官的位子上坐得極穩,就連會試同考官也當上了,因而李化龍覺得傳聞不真。

若張相真如傳聞中那般不待見柳賀,柳賀恐怕當不上日講官,更不必說去會試擔一任同考了。

同考官之職何其重要?張相又豈會將之隨意交予?

李化龍的房官並非柳賀,而是禮科都給事中朱南雍,為了房官之額,六科和六部可謂搶得頭破血流,才達成了一科會試各三員同考官的成就,而

科場上默認的規矩是,會元必出自詞臣之房。

因而他這一科的會元是孫鑛,出自柳賀一房。

若不是張相罷了官選,孫鑛此時也必在翰林院中修史,但即便如此,孫鑛眼下已連任兵部職方司主事與禮部主客司主事,不似其他同年般出京任官。

漕督衙門一向消息靈通,旁人不知柳賀被天子賜飛魚服,漕運上的官員可是門清。

何況吳桂芳到任後便已數次提過柳賀,詢問他何時到來,又命人將洪武朝以來黃河治理的文書都悉數找來交予柳賀。

眾所周知,吳桂芳這漕運總督之職是張居正親自提拔,張居正必然是想將河治好的,那就沒必要將一個自己厭煩的官員塞到河務上,那顯然是沒事找事。

所以柳賀在鎮江府中遭受的冷遇,在漕督衙門是一概皆無,漕督衙門中無論衙署還是衣食都是上佳,比在翰林院中吃光祿寺的冷飯要好上太多了。

……

柳賀將文書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,又將黃河在南直隸境內的河段圖仔細看了,他發現,徐州段在隆慶年後決口次數增多,與水患下移、徐州段黃河河道狹窄彎曲也有關聯,洪武朝以來,黃河徐州段常常治理,但官員們統一選擇的都是建堤,堤壩越建越高,水流反而越急,決口的次數自然越來越多。

柳賀一邊看文書,一邊結合前人今人的治水之策去看,僅看文字的話,所有文書的最後都對自身的治水之法誇了又誇,如正德年間治水有成,“可保百年安穩”,結果百年未至,到了嘉靖年,徐州段又決口,幾乎就是自誇-打臉-自誇的無盡循環。

柳賀終於將文書看完,忽聽門外傳來一聲喧鬧聲,之後他便聽門外書吏提醒:“柳同知,漕台已至,快出外相迎。”

柳賀便與眾官員一道去迎吳桂芳。

吳桂芳官途起於揚州,他在揚州知府任上抗倭有功,便升至浙江左布政使,此後又任福建巡撫、兵部左侍郎。

“見過漕台。”

吳桂芳身後浩浩蕩蕩數位漕運上的官員,漕運總督並無實際官職,但吳桂芳是自兵部右侍郎任上升的鳳陽巡撫,因而屬於正二品,外官之中,他已是整個大明朝數得上的,可謂威風煊赫,等閑不敢視之。

吳桂芳上任已有一段時間,對漕督衙門中的官員都已十分熟悉,見一年輕的青袍官員位列眾人之前,心下知曉他便是柳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