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6章 知府事

鹽運司眾官員:“……”

他們就說,如此才是柳三元的風範,竟真有人以為柳三元是來鹽運司衙門求和來了。

鹽運司眾官員面上淡然,心中卻忍不住偷偷發笑。

雖說柳賀行事令他們面上無光,可堂堂鹽運司衙門,輸鹽可抵天下鹽稅之半,竟因幾千兩銀子被人追著上門討!

這柳三元為人又太過促狹,他賬冊上竟連三十七錢銀子都記得清清楚楚,鹽司想讓他丟醜,故而將他們這一眾官員叫至堂下,柳三元不僅叫他希望落空,反倒叫鹽司本人出了個大醜。

簡直……如傳聞所說。

柳賀合上賬冊:“下官在京中時就聽諸、陶二位學士說王鹽司為人誠摯,如今下官初任府官一職,王鹽司便對下官如此照顧,實在令下官感動流涕。”

柳賀裝模作樣地揉了揉眼角,王煥在心中暗罵此子奸詐,有本事真哭啊!

可惜被這麽多下屬臣僚看著,他此前又將戲唱得太足,到這時已經被柳賀架住,下不來台了。

王煥只能黑著臉,咬牙切齒道:“便依柳府台所說,鹽運司衙門欠下的錢款,本府會全部奉上,多給一些也沒什麽。”

柳賀卻伸手攔住他:“王鹽司仁義,揚州府中婦孺皆知,下官無功不受祿,只需鹽運司衙門將六千七百四十二兩五十六錢銀子返還就行。”

“好辦。”王煥幾乎快被柳賀氣瘋了,但他面上依舊只能忍著,“來人,去將咱們欠柳府台的銀子清點了,早日還清。”

若揚州知府還姓謝,他自然是沒有膽量找鹽運司衙門要債的,可眼下換成了柳賀,他才不管王煥是不是丟面子。

王煥官位雖高他半級,兩人卻非上下級的關系,鹽運司衙門屬戶部,揚州府則是地方,兩者之間本就是互有矛盾又互相仰仗的關系,不過鹽運司衙門財權重,地方官員大多敬他們一分罷了。

何況王煥才剛剛參過柳賀,柳賀卻要客客氣氣和他一笑泯恩仇,他柳三元的臉往哪兒擱?

殷士儋都能因高拱阻攔其入閣和高拱來一場拳擊,柳賀又怎麽會對鹽運司衙門服軟?

王煥要派人將銀子點好讓柳賀帶走,柳賀卻又換上一副極和善的神色:“王鹽司對小弟的心意小弟已了解了,小弟心中感動莫名,不過是幾千兩銀子罷了,鹽運司財大氣粗,王鹽司又如何會拖欠?”

“王鹽司實在不必著急,過幾日再送去也是一樣的。”

王煥:“……”

鹽運司眾官員:“……”

他們今日也算是見證了無恥的極致了。

這柳三元進入官場才幾年,怎麽臉皮竟如此之厚,到底是向何人學的?

眾人一聯想,柳賀是南直隸本地的官員,鄉試座師是吏部左侍郎王希烈,只差一步就能邁入尚書序列,何況吏部侍郎的分量一貫是很重的,如今內閣的閣臣中,呂調陽與張四維皆任過吏部左侍郎一職。

而柳賀會試時的座師是……張居正與呂調陽。

若按一貫的觀點,弟子一切承於師……罷了,倒不如說柳三元天生難惹。

……

“這柳三元當真不怕得罪了鹽司?”鹽運司一位官員嘀咕道,“日後城中收稅,及府衙興學校、水利等,都得依靠鹽運司衙門。”

“柳三元年少,心氣總比旁人高些,等他真正撞了南墻,就當知曉得罪鹽司多麽不智了。”

揚州城中富商眾多,盡管一府財稅並非僅由鹽商,但鹽商們在此興商業、修學校、興水利、助危濟困,揚州府城中大大小小的客店、商鋪、碼頭,均和鹽商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。

前幾年高郵、興化等地遭遇水災,前任知府

便是請府中富戶慷慨解囊,鹽商們出了大力,前任知府甚至專門為鹽商們刻錄了鄉賢集。

在這種情形下,柳賀著實不該得罪鹽運司衙門。

……

柳賀上門倒也不是純粹惡心王煥,這六千多兩銀子雖沒什麽大用,卻可以支付一部分此前欠下的俸祿,而且這筆銀子在府衙眾人看來已經是收不回的爛賬了,柳賀一出手便將銀子要了回來,如此也可展現柳賀這位新任府官的威信。

柳賀這幾日一直在熟悉衙門中的情況,對揚州府衙上下也有所了解。

揚州府衙中有同知一人,通判二人,推官一人,柳賀上任後,劉同知和姜通判便已和柳賀交了投名狀,唯有一位程通判據說是前任謝知府的心腹,他在府衙中分管錢糧,柳賀要賬冊時,錢糧上的賬冊上交是最遲的。

柳賀看書快,賬冊這塊,因為有前世的基礎,他看起來自然也毫無阻礙,府衙去年的賬目及文冊他只用了幾日就全部看完,看過之後柳賀的感受是——謝知府在任上是幹了事的,但幹的不多。

以柳賀對謝知府的了解,對方是那種酷愛抓權之人,同知雖為佐貳官,但因謝知府專橫的緣故,劉同知的權力甚至不如程通判,後者因謝知府之故在府衙中如魚得水,儼然是府衙中的二號人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