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2章 小叮當柳澤遠

柳賀雖離了揚州,但與揚州地方上仍有些交情,但官場有官場的規矩在,柳賀眼下是翰林官,貿然插手,難免會令人覺得他手伸得太長。

在地方上可以不講規矩,可到了京裏,規矩卻是一等一的,眼下張居正歸鄉,呂調陽恐怕也要在張居正返京前致仕,若柳賀因幹涉揚州事留下話柄,他並不認為張四維與申時行會護住他。

柳賀道:“盜賊劫掠,此為操江都禦史之責,便是臣去信給地方,恐怕也解決不了賊患。”

張四維卻道:“然揚州地方鹽商卻向地方官進言,若要止患,還得仰賴澤遠幫忙。”

南直隸這地方與別處不同,比如說裴應章彈劾事起是盜賊劫掠鹽商,但兩漕總督、直隸巡按並不奏報,這小小一件事,涉及的衙門就有鹽政、兩漕、監察禦史、操江禦史及揚州地方。

因盜賊劫掠走的是水路,操江都禦史負的又是管理江防之責,壓力自然在操江禦史這頭。

而南直隸又沒有專門的監察道,監察禦史是自其他布政司調派,且時間不定,任期不定,行使起職權來很難自在。

鹽商被劫掠,當然要向鹽運司衙門哭訴,鹽運司衙門在揚州府可謂說一不二,不出意外的話,它定然會將壓力施加到揚州地方。

柳賀任知府時,揚州府的鹽商們已被他狠狠剝了一層皮,此次盜賊又來劫掠,鹽商們的委屈簡直無法訴說。

必須得叫柳澤遠知曉!

其實這鍋柳賀多少得背一些。

柳賀:“……”

他也是無言。

“操江禦史張嶽捕賊不利,已起用陳省去南直隸就任了。”申時行道,“然鹽商性驕,鹽運使崔孔昕此前奏報,此事非澤遠不可。”

崔孔昕便是王煥的繼任者,王煥解了鹽運使之職後,崔孔昕自徽州知府任上升至兩淮鹽運使,他此前任過鎮江府推官,在徽州知府任上也與柳賀打過交道。

崔孔昕性子並不傲慢,便是柳賀來京之後,他也與柳賀保持著聯絡,主要是柳賀在揚州任官時間雖然不長,卻將揚州府及鹽運司上下治得服服帖帖。

鹽商遭劫掠之事,盡管換了操江禦史,鹽商們卻並不滿意,還是希望朝廷能有一位“得用”的官員給予他們保證。

此人是誰,可選的只有一人。

張四維道:“就予澤遠你特權行事,若是言道上有異議,便叫他們挑出一個合適的官員來處理此事。”

對內閣來說,換個操江禦史容易,把揚州府上下的官員換一遍也不麻煩,但事情終歸還是要解決,既然柳賀都在這裏了,他們又何必舍近求遠?

柳賀道:“待下官先向詹事匯報一二,之後下官會寫信至揚州,鹽運司及揚州的官員與下官都有些交情,下官一向以理服人,鹽商們應當是會聽的。但下官聽聞,此次劫掠之禍,與捕盜規條有關?”

“澤遠還請詳說。”

柳賀答道:“成化二十一年、嘉靖四十一年、萬歷二年的捕盜規條寬嚴得中,隆慶六年的規條則更嚴苛,地方行事,有照隆慶六年規條的,也有照萬歷二年規條的,更有那敷衍了事的官員,竟仍沿用嘉靖年、成化年的規條,若是處罰過嚴,非緝盜安民之道。”

張四維道:“待元輔歸來,便召三司審議,將捕道規條定下來。”

柳賀領了活,便給揚州方面去了信,和當面給張四維、申時行說的一致,他一向以理服人,揚州府上下應當也是知曉的。

既然柳賀給出了保證,鹽商們便允諾不再鬧了,但操江禦史仍需加固江防,不給賊盜可趁之機。

自裴應章奏劾以來,此事在朝中也是引起了一番爭論,鹽政有鹽政的想法,

兩漕和地方也各有想法,意見上無法統一。

眼下吳桂芳到了京中任工部尚書一職,去年起他就和柳賀說過,自己身子似有不適,因而從今年起,張居正便起用了潘季馴。

潘季馴在治河上的確有一套,張居正剛柄政時,他和張居正處不來,準確地說,潘季馴是技術型的官僚,任官之後和誰相處都一般般,但他在治水上的功績卻是人人都能瞧見的。

張居正為人雖霸道,可對於實幹型的官員,他還是很樂於用的。

言道與各方吵了數日,鹽商那邊都不肯妥協,加上此前張嶽又甩了鍋,事情更是復雜,何況能在漕運、鹽運上任主官的,何人背後沒有京官支撐?因而這事鬧了數日都沒有下文,內閣才想到了柳賀。

張四維與申時行只是想著用柳賀試試,誰知柳賀一出手,當真能將這吵鬧平息了。

張四維便想到,此前他熟識的鹽商來京城時,曾說過柳賀在揚州府甚有威權,此前張四維只當柳賀借的是天子與張居正之事,現下看來,他恐怕是真將揚州府上上下下給打怕了。

張四維便問申時行:“汝默,柳澤遠在翰林院如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