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1章 噩耗(第2/2頁)

柳賀只能主動上門:“大司寇何必如此?”

“澤遠,我著實沒有臉面。”王國光面露愧色,“太嶽離京前曾再三囑咐我,說內閣形勢艱難,要我助力你一二。”

可他不僅沒幫成柳賀,甚至拖了柳賀的後腿,柳賀並未斥責他,然而到了吏部尚書這一層級,站對位置十分重要,縱然王國光厚著臉皮不肯退,官場也不會容一位反反復復的吏部尚書。

柳賀見此也只能輕嘆。

王國光執意要退,這位置注定不會屬於張學顏,柳賀對此毫無辦法,年歲輕是他的優勢,但也是他的劣勢,至少他沒有本事退出一位吏部尚書來。

何況他才因開海一事和張四維硬掰過一次,再來一回的話,就顯得內閣分裂太狠,因而王國光一退,吏部尚書之位便落到了楊巍頭上,一切正如申時行所想的那般。

“老爺,申吳縣為次輔,又掌了吏部,若張蒲州一退,他恐怕……”

柳賀擺了擺手:“王汝觀執意要走,我既攔不住,又何必壞了人家好事?”

張四維既無法掌控形勢,就不能怪旁人來掌控。

柳賀也料到了這種形勢,在他看來,申時行其實比張四維更難對付些。

不過即便在閣臣任上,柳賀的目的也仍是做事,而非爭首輔之位。

譬如這開海一事,既然身為三輔就能夠達成目的,他也不必非要將張四維踢走。

眼下張四維覺得他是威脅,自然能夠和申時行合作無間,可一旦楊巍任了吏部尚書,形勢便立時逆轉了。

到那時候,誰才是真正的威脅,想必張四維心中也十分清楚。

……

這幾月中,內閣事務依舊繁雜,柳賀一邊聽著福建、浙江二地轉來的有關開海的奏報,一邊處理兵部諸事。

自那回替吳兌爭了邊餉後,兵部上下對他這位閣老似乎都十分信重,若遇上麻煩事,除了報給內閣外,也會到柳賀面前單獨奏報一番。

兵部眾官員都清楚,柳賀問詢兵事的時候十分謹慎,自他關注起兵部事務後,便就如何整軍、官員知兵事等提出了頗多看法,可凡事若找上他,他從不推脫,必然有響應。

大明以文禦武,柳賀卻十分看重在邊兵卒的想法,若兵卒有善計,他往往也欣然采納。

這一日,柳賀尚在內閣聽戶部官員稟報兩浙鹽法之事,門外忽然響起一陣喧嘩聲。

柳賀耳朵尖,隔著門也有一二字句傳入戶部官員他耳中

,聽著那熟悉的字眼,柳賀心中猛地一突,下一刻,便有中書入內向他匯報道:“閣老,前太師吏部尚書中極殿大學士張居正於六月二十日……”

柳賀猛然站起,那中書說了什麽他已分辨不清。

他也不肯信。

他桌面上仍有一封張居正的信,寫於前日,由張敬修代筆,在信中,張居正告訴他,說他在家鄉江陵一切安好,叫柳賀不必記掛。

無論在首輔任上還是致仕之初,張居正和他說話語氣都甚少和婉,柳賀早已習慣了他硬邦邦的性子,但這一封……

初讀時他並不察覺,眼下再讀,竟仿佛是絕筆一般。

柳賀眼淚忽然落了下來,叫一旁的戶部官員嚇了一大跳。

史書上,張居正正是死於這一年,或許也正是這一日。

他此前一直勸著張居正歸政,現下想來,若張居正仍在京城,他應當就能見對方最後一面。

“是本官失儀了。”

那戶部官員一走,柳賀呆呆站了片刻,許久之後,他將桌上文卷推到一旁,提起筆,想在紙上寫些什麽,卻遲遲不知該如何下筆。

文淵閣內平素一貫安靜,此時卻吵吵嚷嚷,想必也是聽說了張居正過世的消息。

張居正在時,無論朝事如何艱難,柳賀始終有一種安定之感,即便對方遠在江陵,但僅憑著他信中的字句,柳賀也明白自己應該做什麽。

再動筆時,柳賀回憶著與張居正相處的種種,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寫著,他自己未曾察覺,但待他一篇文章寫完,外面的天色已全黑了。

那幾頁紙也便得皺巴巴的,其上有淚水浸過的痕跡。

第二日,天子宣布輟朝一日以紀念張居正。

之後,對於張居正的謚號,天子雖還未公布,卻已有朝臣上疏,稱古今能予“文正”謚號的官員,無一不是於朝廷有大功,於自身有大德的官員。

簡而言之,陛下您在給張居正謚號的時候悠著點,文正這個謚號,他不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