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(第2/3頁)

“天兒這麽冷,在這裏枯坐著幹嘛呢?”昭蘅輕聲問道。

蓮舟聞聲蹙鼻抽泣,竟然哭了起來。起初只是細聲抽咽,慢慢地竟控制不住似的,嚎啕而哭。

昭蘅不料如此,頓時手忙腳亂拿帕子按住她的眼角:“出什麽事了?怎麽哭了?”

蓮舟抽抽搭搭,話都說不明白。昭蘅費了半天勁,才聽到她斷斷續續吐出少英什麽的。冰桃也被蓮舟的哭聲吵醒,圍了過來,聽了半晌終於明白過來:“少英沒了。”

昭蘅怔楞片刻。

少英原本是管茶水上的宮人,有一回廣安王到訪,她去奉茶,被廣安王看上,要去王府做了妾侍,年初生下廣安王幺女,被擡為側妃,從此一飛沖天,成了宮人眼裏的楷模。

哭了許久蓮舟才漸漸平復心緒,拉著昭蘅的手涼如冰,她哭道:“上回她來向我辭行的時候,我還怨她分明一句話的事情,卻不肯帶我一起出宮。說了好多傷情分的話。”

“早知道她會遭遇不測,我不該跟她置氣。”蓮舟悔不當初。

昭蘅微微垂眼,輕輕撫著蓮舟的背,無聲地安撫。冰桃不可思議道:“怎麽會突然沒了呢?”

蓮舟抽泣道:“說是不小心掉湖裏了,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。可是她小時候被水淹過,怕水怕得要死,根本不敢往水邊走,怎麽會去湖邊呢?”

蓮舟回想起她被泡得腫脹幾乎辨認不清的面龐,一陣陣心痛如刀絞:“她入府之後備受寵愛,我去給她收拾遺物,那些人只給了我一個小包袱……”

昭蘅看上桌上放著的一個青布包裹,略略掃了眼,做為王府側妃的遺物,那個包裹確然有幾分寒酸。

冰桃輕拽昭蘅的袖子,小聲嘀咕:“少英的死是不是有什麽蹊蹺?”

昭蘅捂著她的嘴:“別胡說,少議論。”

“蓮舟,這話你跟我們哭一哭沒事,出去千萬誰也不能提。”昭蘅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。

簡單一句提醒立刻讓蓮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。就算少英死得不明不白,也不是她能說的。高門大戶裏,哪家能幹凈得一塵不染呢?但那塵埃,絕不是她們一介小宮女可以觸碰的。

“是我慪過頭,沒分寸。”蓮舟垂下眼睫,盡力壓下心中的悲楚。

昭蘅輕輕嗯了聲,眉眼無比溫柔,聲線低潤安慰蓮舟道:“蓮舟,我知道你和少英關系很好,一時半會兒難以接受現實。但斯人已去,活著的人還要繼續生活。這幾天我去陳嬤嬤那裏給你告幾天假,你好好歇息。”

蓮舟雙目無神,默默流淚。

梆子聲敲了三次,時間已然不早。

昭蘅披上灰青鬥篷,撐了傘出門。到了陳嬤嬤的房前,迎面碰到從裏面出來的茯苓。茯苓是陳嬤嬤的侄女,在她的扶持下,茯苓過得可滋潤了,早早就做了管事,手裏管著十幾號人,平常也不用幹活,那雙手保養得白白凈凈。

昭蘅一度很羨慕茯苓。

昭蘅瞥一眼茯苓不悅的眼神,規規矩矩地福了福身。

她明顯剛挨了訓,只是昂了昂頭,便快步走開。

小宮女引著昭蘅進屋。掌事嬤嬤的屋裏有地龍,甫一踏進,暖意盈面。

“昭蘅給嬤嬤請安。”昭蘅屈膝行了禮。

陳嬤嬤正在用早膳,正眼都沒有瞧她,低著頭撫弄手裏的茶盞,道:“你無事不登三寶殿,今天又為何來找我?”

說完擡頭打量她。灰青宮裝下的女子聘婷裊裊地立在那裏,雖微微含胸弓背,卻難掩謙卑姿態下的灼灼之華。

陳嬤嬤恨死她這不經意間露出的靜美。

“蓮舟昨夜受了風寒,怕將病氣過給別人,想同嬤嬤告假三天。”昭蘅慢條斯理地說。

“唉。”陳嬤嬤撫盞輕嘆:“馬上開春了,要準備春裝,這會子她告假誤了事,我可擔待不起。”

頓了頓,陳嬤嬤又為難道:“最近事情多得忙不過來,昨兒殿下還打發人來,讓我們撥人去安國公府侍疾。蓮舟又要告假,你看這……”

昭蘅並非榆木疙瘩,她的話點到即止。

安國公是皇後的父親,太子殿下幼年時,皇上和皇後忙於征戰,一直將他寄養在安國公府上。殿下可謂是安國公一手帶大的,祖孫倆情意深重。安國公上了年歲,這回染了病,雖只是風寒,可太子仍舊放心不下,特意撥了東宮宮女前去侍疾。

照理說輪不到昭蘅去的,盡管是去侍疾,但畢竟是替殿下盡孝,不可能真的隨隨便便撥人,最次也得是個管事。

上頭多半指了茯苓去安國公府,可她在浣衣處受到陳嬤嬤的庇護,過著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活兒,哪裏會幹伺候人的活兒。

方才恐怕她來找陳嬤嬤鬧了一場,所以走的時候才那般不悅。

昭蘅微笑道:“奴婢手裏的活兒,昨日幹得差不多了,現下手頭正空著。嬤嬤若是不嫌棄奴婢手腳愚笨,奴婢願去安國公府為公爺侍疾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