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(第2/3頁)

昭蘅微微擡眸看向他,眸中水洇洇的。

她明白,他是在等她先開口。

昭蘅輕咬了下唇,低聲請罪:“奴婢罪該萬死,請殿下責罰。”

細碎的陽光穿過雕花窗欞落在她身上,雪一般潔白的肌膚似乎有光,幹凈到了極致。

甚至連她的聲音都又細又柔,如同春水緩緩流過,讓人聽了耳心發癢。

蔣晉最好絕色,到處搜羅美人。

如此絕色,落入他手裏,還能活著出來便是奇跡。

這個奇跡又恰好遇到中毒的他,同他□□好。

片刻後,李文簡說會目光,拿起邊幾上的茶盞。

杯中只余一盞涼茶。

昭蘅一直靜靜地站在一旁,眉眼帶著驚怯,如小鹿受驚,仿徨不安。她不知李文簡將如何發落自己,她騙了他、又打傷了他,對於金尊玉貴的太子來說是何等冒犯,即便萬死也難辭其咎。

她遲疑了下,走到爐邊提起水壺為他添了熱水。

李文簡又端起茶盞,嗅了嗅氣味,涼過的茶湯再摻沸水,味早散了。

勉強喝了一口,果然無味,便將茶盞又放下。

昭蘅把他的動作看在眼裏,眼睫輕眨,轉身將銅壺放回爐上。

爐門沒有關好,一粒炭忽然炸開,火星子四射,迸在昭蘅的手背上,燙得她手一抖,滾燙的銅壺貼到她手上,大量熱水傾倒出來。

她趕忙扔開銅壺,往後退了半步,可還是躲避不及,一股熱水從她的手背淌過。

她的手因為常年洗衣服,浸泡在冷水中,每年凍瘡爛了,留下很多疤。今年凍瘡本已開始好了,被熱水燙破皮,結痂處裂開,頓時鮮血汩汩。血順著她的手背流得到處都是,就連衣襟都未能幸免。

李文簡從未見過如此笨手笨腳之人。

“飛羽。”

話音方落,飛羽不知從哪個角落躥出來,眨眼間就到了廊下。

他注意到昭蘅手上的血,立刻明白李文簡叫他的意圖,從懷裏摸出一瓶膏藥給昭蘅。

“多謝小將軍。”昭蘅忍著痛輕輕福身。

殿下幾乎不單獨和女人相處,飛羽又詫異地探究了昭蘅兩眼,轉頭對上李文簡不善的眼神,訕訕笑了下,轉身又飛快躥不見了。

昭蘅打開藥膏的蓋子,塗抹在裂開的傷處,鉆心的疼霎時間炸開,她忍不住倒吸口涼氣,僅是嘶了一聲。她摸了摸腰側,想扯出帕子包傷口,卻摸了個空。

她這才想起她的帕子早上包栗子酥給雲封了。

她悄悄擡起眼睛瞧著李文簡,只見他眉頭高高皺起,不悅似乎堆積到了爆發的臨界點。

她低頭,掀起袍子的一角,胡亂擦了幾下。

李文簡也瞥到了他的動作,他隨手扯過放在桌子上的錦帕:“自己可以嗎?”

昭蘅愣了下,下意識點了點頭,隨即又搖了搖頭。

“手伸出來。”她顫顫地伸出不堪入目的手。

李文簡捏著錦帕穿過她的掌心,繞了兩圈,蒙住流血的傷口。他的動作輕緩又利落,十指翻飛,如同翩翩起舞的蝶。

掌心的紅痣如同撲扇的蝶翼,扇動起令人不快的回憶。

昭蘅渾身僵硬,本能地抗拒從背心升起,迫使她挺直脊脊梁。

李文簡含義不明地看著她:“別動。”

他們離得近,眉眼相對,呼吸相聞。他帶有沉水香的氣息噴在她的面上,熱意從耳根燃起,一路蔓延到脖頸、小臉上。

李文簡看向她的臉,那副柔弱、破碎的美便被徹底打碎,像是雨後的茉莉芽兒,剛冒了尖兒,淋了雨,氤氳的芬芳籠罩著水汽,只有靠近才能嗅到淡淡的香氣。

李文簡利落地將傷口包好,卻沒有撤開,目光銳利地看著她。昭蘅下意識退了步,腳踵抵到廊柱,後面再無退路。

他的身影將她緊緊籠罩,好似座無形的巨山傾倒下來,令她恐懼,又忍不住屏緊呼吸仰視。

“我、我……”昭蘅覺著呼吸困難,鼓起勇氣擡頭:“我不知道是殿下……所以才鬥膽打……打……你。”

他問:“你若知道是孤,會如何?”

昭蘅垂在身側的手緊緊蜷起,心上忽然升起茫茫。良久,她輕輕咬了下唇,緩慢搖頭:“不知道。”

她的命運一向不由自己,如同浮萍,風往哪兒吹便去向何處。

“你是怎麽從蔣晉那裏活著出來的?”李文簡忽然問。

昭蘅臉頰猛然變得蒼白如紙,錯愕地轉頭看向李文簡,深潭般的眼眸裏盡是恐懼與慌亂。

“殿、殿下怎麽知道?”

問完後卻又覺得自己太傻,有什麽東西能瞞過他?

她以為隨著蔣晉的死,這件事情已永遠埋葬在地底下,未曾想這輩子竟還會聽到這個令她作嘔的名字。

李文簡手上沾了她的血,粘膩的觸感令他不適,他走到一旁的盆中凈手,汩汩水聲裏,昭蘅忍不住揣摩他問這句話的用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