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3章(第3/5頁)

他也慶幸那事之後,他不曾回京,不曾見過阿兄對他失望、厭惡、憎恨的模樣。

他的嗓音清淡了些:“嫁給我,你沒有明媒正娶,沒有父母兄長的祝福,也得不到夫婿族人的認可。你還敢嫁嗎?”

“我不怕。”浮玉擡起頭看著他的眼睛,眸光堅定。

李奕承看她,看她的眼睛,也看她被風雪凍得發紅的鼻頭,眼眉含笑:“我的阿兄恨極了我,不肯原諒我,以後或許還會殺我。跟著我,你要時時提心吊膽,你不怕嗎?”

“我不怕。”浮玉說。

李奕承笑起來眉眼生動,可浮玉看得心疼,她擡手輕輕撫平他皺著的眉心:“將軍,我不怕。”

他低頭,對上她的目光。少女的眼睛清透玲瓏,帶著幾分堅定。

“好,那我們說好了,明日便成親吧。”李奕承擡手揉了揉她微濕的發。

*

寂寂長夜,雲水間內燈火搖曳。

“江南士族盤根錯節數百年,勢力龐大,你此次南下推行新政,恐怕會困難重重。”李文簡道。

梁星延手中捏著一塊玉牌,那玉牌乃是羊脂白玉所制,通體雪白,手感觸之生溫,玉牌之上沒有太多繁復的紋飾,唯有牌頭墜了一顆白玉雕的芙蓉花珠,牌面上雕刻有一個簡字。

“有這塊牌子,我可以橫著走。”梁星延打量著玉牌中間的那個字:“這塊玉牌很眼熟,我以前好像在哪裏見過。”

“那時是宣和元年,正是你父親溺水而亡那一年。你父親奉父皇之命南下推行新政,父皇將他的玉牌贈予你的父親。”

李文簡的手指端起案上的一只酒杯,湊在唇邊,輕輕喝了一口,他道:“如今我將我的玉牌贈與你,讓你繼承父志,為我南下推行‘宣和新政’,也希望你能一舉成功。”

此次議定的宣和新政,乃是吸取前朝末年無憂太子提出的針對江南士族的“慶春新政”經驗,結合安胥之此行的所見所聞,從舉才、納稅等各個方面削弱士族勢力,打破寒門與士族門閥之間門檻的一次大變革。

因為觸及士族利益,梁星延將要面對的困難可見一斑。

夜漸深,雲水間內靜悄悄,唯有案頭燭火的嗶啵聲。

“殿下相信我能成功?”梁星延偏頭去看李文簡。

李文簡睜眼看他:“你我八歲便相識,十六年來風雨同舟,照燁,我自然信你。”

梁星延眼眶微熱,也端起酒杯,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十余年前春日裏,他們一行四人在郊外縱馬的情形。

“十余年前,我們像是一棵樹上緊緊相連的樹葉,在安氏求學,春日騎馬、秋日打獵、夏日遊湖、冬日玩雪,也曾親如一人。可如今,魏家兄長戰死北方,子韌反骨漸生,我即將南下,唯有你留在京中,各自飄零奔散,此生再無團圓之日。”梁星延向他舉杯,緩慢而認真地道:“幼時聽不懂阿翁為何說人生盡是離散,現在都懂了。照燁這一杯,敬祝書瑯平安順遂。”

李文簡卻平淡一笑,清澈的眸底並無多少傷悲,只是真誠。杯盞伸出來,與他輕輕一碰,仰首自己先飲盡。

“我也願你承松柏之志,經霜猶茂,此行一蕩晦暗,只向光明。”

梁星延彎唇一笑,只道一聲“定承先人之志,為天下百姓盡一分綿薄之力”,也仰首飲盡杯中酒。

他把酒盞放了,再行上一禮告辭,而後轉身離去。

李文簡坐在凳子上,看了許久,卻不知為何悵然若失。直到牧歸的腳步聲自廊外響起,他才垂眸看看手中酒盞,放到桌案上,繼續往寢殿走去。

寢殿內很安靜,點了數盞燭火,照得寢殿內很明亮。

昭蘅靠在枕頭上看書,聽到李文簡從外面走進來,她把書扣著放在枕邊,起身迎出去:“殿下。”

李文簡身上有淡淡的酒氣,她倒了杯水遞給他:“怎麽喝酒了?”

“照燁明日要南下推行新政,跟他喝了幾杯。”李文簡呼吸很淺。

昭蘅幫他寬衣,溫柔地笑著:“殿下和梁大人感情真好。”

“他八歲從老家入京後,我們就在一起玩兒。”李文簡說,頓了頓,又補了句:“還有魏家兄長和子韌。”

昭蘅為他脫衣的動作頓了頓。

李文簡捉著她的手,阻止她服侍他的動作。

昭蘅擡頭,對上他的一雙眼睛。

“夜裏涼,你先上床,我自己去洗漱。”李文簡說。

“哦……”昭蘅應了一聲,又爬回床上,將床尾的湯婆子往李文簡那邊踢了踢。

很快,李文簡洗漱後走到床邊,脫了鞋襪在她身邊攏著被子躺下,被窩裏一片暖意,

卻翻來覆去都睡不著。

昭蘅聽到他翻身的聲音,偏過頭去看半闔著眼攏蹙著眉心的人,輕聲問:“殿下有心事嗎?”

李文簡睜眼看她:“你是不是也睡不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