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6章(第2/3頁)
“沒事。”昭蘅的聲音略有暗啞,卻十分穩定,平靜得幾乎帶著麗嘉死冷酷的意味。半晌她回過神來,望向越梨:“你好像對宮裏的事情很清楚。”
“不是跟你說了麽。”越梨挑眉望向石階上的一盆花:“他是個話嘮,成日裏嘴皮子就沒停過。他常說我沒心沒肺,他不知道,他說的話我都清清楚楚記著呢。”
尾音裏帶著一句輕哼。
在一片死寂中,昭蘅只覺得心口茫然的痛,她站起身對越梨說:“我想回去看看……”
越梨看她面上如同春雪般的蒼白,寬慰她說:“你日日和太子同吃同睡,你若是身體覺得沒有任何異樣,應該是沒有大礙的。更何況,這一切只是我沒有根據的猜想,也不一定就是真的。”
昭蘅點點頭,失神地往院外走。
“等等。”越梨喊住她。
昭蘅在長空下回首。
“幫我個忙。”越梨走到台階上抱起那盆被折斷,又重新養活的花,交給昭蘅:“幫我種到他的墓前,告訴他,我終於養開花了。”
懷裏的雪蘭,靜默地吐納芳華。
*
夕陽西沉,耀眼的日光開始變得柔和絢爛。李文簡走上台階,便見窗欞內,昭蘅正在隔窗看他。
她的臉色不怎麽好,在絢麗的夕陽余暉裏,一雙眼眸澄澈透亮。見他望過來,唇畔彎出溫柔的弧度。
“今日在殿中做什麽?”
李文簡走到窗前,去看她的書案。
鎮紙壓著幾張泛黃的紙,紙上滿是簪花小楷,一筆一劃寫得整整齊齊。
又在做文章,他誇道:“阿蘅真勤奮,比翰林院的大學士還刻苦。”
昭蘅被她誇贊,像是有點羞怯,睫毛眨動一下,她低頭看著紙上的字跡:“是殿下教我要鈍學累功。”
李文簡輕輕揉了揉她的發,隨即目光落在她沾墨的掌冊,拉過她的手,拿出絹子輕擦她手掌上的墨漬。
“牧歸說你今日把東宮最近的膳食都翻出來看了。”李文簡垂著眼簾,定定地看著她被蹭紅的掌根:“發現什麽了嗎?”
昭蘅擱下毛筆,轉身抱住他的腰,頭深深埋入他懷裏:“這麽多年來,殿下身邊跟密不透風的鐵桶一樣,我怕我成了別有用心的人的突破口。”
“最近怎麽老是說傻話。”李文簡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。
昭蘅聲音悶悶的:“萬一我害了你,怎麽辦?”
“要害我的人那麽多,各種手段防不勝防。”李文簡認真地說:“就算不幸遇害,也是我的命。”
“明日出宮祭祀阿湛,或許會發生很多事情。”
昭蘅悶嗯了聲:“我知道。”
“你怕嗎?可以在宮裏等我。”李文簡說。
昭蘅反問他:“我去會給你添麻煩嗎?”
李文簡認真地想了想:“不會,不過場面可能不大好看。”
昭蘅伸手去捧他的臉:“那我跟你一起去。”
他的目光轉向書案下方的花盆:“我答應過一個人,要幫她把那株花種到魏將軍墳前。”
李文簡的目光順著她轉過去,落在潔白若雪的花枝上,微微一愣:“雪蘭……”
他才開口,又驀地停住,也許是想起了某些往事,他眼中的神光變得朦朧許多,隔了會兒才問:“她叫什麽名字?”
昭蘅詫異地擡眼。
李文簡朝她淡淡一笑:“阿湛喜歡蘭花,從前百越進貢了一株雪蘭,雪蘭喜濕熱,在京城不容易養活,我本想拿去花房養開了再給他,結果他把花搶走了,說有人幫他養了。”
昭蘅心一頓,抱著他的手力道微微一松。
“越梨。”她又重復了一遍:“她叫越梨。”
李文簡扯了一下唇角,輕輕笑了下:“他不許我們打聽他的心上人,子韌有一次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人能入偉大將軍的眼,在他去幽會的時候悄悄跟著去,結果被發現了,被狠狠揍了一頓。”
“她是萬獸園的馴獸女,烈風當初便是她馴服的。”昭蘅說。
“怪不得。”李文簡補了一句:“比烈風還野的魏大將軍也被她馴服了。”
也漸漸深了,天邊添了幾道沉啞秋雷。
半夜雨聲蕭蕭,嘈嘈切切如同碎玉滾珠砸落在琉璃瓦上。
天邊現出魚肚白,雨勢未歇。
“該起來了。”李文簡剛醒,聲音慵懶軟散,輕輕推了推她的肩頭:“阿蘅。”
綿綿秋雨窸窸窣窣,更襯得殿中寂靜,被窩以外的世界清冷蕭肅,軟被裏暖意融融。昭蘅倦懶地鉆入他懷中,烏黑的發絲柔順地搭在他臂彎裏。
他垂首,捧開她的頭,吻向她微熱的唇。鼻尖輕蹭到她的鼻尖,令她呼吸一窒。
昭蘅終於醒了,猛地瞪大瞳孔,下意識地坐起來,臉頰通紅,尷尬地望著他。
殿內一時安靜下來,外頭簌簌的雨聲清晰可聞。
“殿下現在越來越不君子了。”昭蘅呢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