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8章(第2/3頁)

寂寂沉沉的夜,燭光燃燒出晦澀的光線照在昭蘅熟睡的面容上,她無意識地抓著被子,眉心微蹙。李文簡擁被坐在她身旁,靜默地著看她的面龐片刻,那雙總是溫柔的眸子微垂,視線又停在她的手臂上。

他一時想起白日裏她明明已經走遠,卻又沖回他的身邊。

在他的劍割斷那人脖子的同時,藤刀也沒入背心。

白日她沒有回答,可是他知道,她是為了自己回來的。

*

次日醒來,昭蘅腦子裏亂糟糟的,也不知道昨夜自己怎麽睡著的,只隱約記得整整一夜光怪陸離的夢。

她夢到了皇後。

許是昨夜聽了她的故事,昭蘅由衷地敬佩起那位不苟言笑,雍容華貴的一國之母。

敬佩她的真誠,敬佩她的隱忍,敬佩她犧牲小我為國為民的情懷,更敬佩她九死無悔的膽氣。

“還是沒有進展嗎?怎麽心事重重的?”

越梨將切好的苜蓿草鋪開,又擡眼去瞧蹲在院角的昭蘅。

“查了飲食,也沒有和點心相克的……”

昭蘅垂下頭去,有些喪氣地說:“我都快懷疑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。”

“小心駛得萬年船,我要是你,可能比你還小心千倍萬倍。”越梨說。

昭蘅點點頭,向她擠出一抹笑:“我把日用的熏香、胭脂、香露也送去太醫院了。”

越梨擡起眼簾:“不錯,學會舉一反三了。”

昭蘅仍舊蹲在院角,手指輕觸籬笆下的一叢野草。

越梨說:“你放過我的紫花地丁吧,它長得挺不容易的。”

昭蘅起身走到躺椅邊坐下。

“吵架了?”越梨在水缸裏洗了手,端起石桌上的茶喝了一口,擡首望向昭蘅。

昭蘅輕輕搖頭,她猶豫了一會兒,反問越梨:“那時你會惶恐不安嗎?”

越梨面上帶笑,看著她,語氣頗有幾分意味:“因為地位懸殊嗎?

“我……”昭蘅低下頭,剛開了個頭,便被越梨打斷:“多聽聽你自己的心,它都清楚著呢。”

昭蘅坐直了背,抿緊唇,一言不發。

“認識他的時候,他已經是人人敬仰的少年將軍,我只是萬獸園一個沒名沒姓的馴獸女。”

越梨撥弄著掛在籬笆上的一串幹花:“我從小給別人當下人,後來受不了管事沒日沒夜的打罵,悄悄逃了出來,在死人堆裏扒出了一張戶籍,現在連名字都用的別人的。我為了活命,當過小偷,也當街搶過東西,你也知道,甚至還殺過人。”

越梨擡起眼簾:“像我這樣的人,本就比一般人偏執極端。我和他之間,不僅隔著身份上的千溝萬壑,就連性子也差了千山萬水。”

昭蘅靜默地聽著,隔了會兒才擡頭。

“你和我的情況大不相同,我也給不了你好的建議。”越梨說著便嘆了口氣,意味深長地說:“聽你自己的心,它才知道答案。”

黃昏時分,昭蘅還沒從萬獸園回去,便聽蓮舟來報:“主子,小鄭太醫說,發現問題了。”

“什麽?”昭蘅一下站起來。

蓮舟壓低聲音道:“殿裏熏香裏有一味香料,叫做慈悲果,這種香料源自天竺皇室,極其難得,有安神舒緩的效用。此香無毒,可若是和木香同食,容易損傷肝肺。天長地久,再難逆轉。”

“是什麽香?”

蓮舟道:“安神香。”

“你打算怎麽辦?”越梨問。

昭蘅後背涼意涔涔,只覺得心亂如麻。如同雞蛋黃般的太陽掛在西天,她擡頭看向那片被赤焰染紅的天,緩緩搖了搖頭。

書房內。

李文簡面上此刻已不剩絲毫笑意,他輕瞥桌案上的匕首,素來柔和的眼神變得陰冷晦暗,好似透不過來光。他指節微屈,指腹輕輕觸摸著拇指上的翠玉扳指,從身後傾斜下來的光線不甚明亮,照在他的側臉,蒼白的臉頰更失血色。

“殿、殿下。”

牧歸鼓起勇氣,結結巴巴地開了口。

李文簡輕擡眼睫,一雙深邃的眸子盯住他,緩緩地揮了揮手,示意他出去。

將近十五的月亮盛大,照得書房內滿是清風。秋意漸深,庭院中的樹木逐漸飄零,晚上沒有宮人打掃,滿地枯黃落葉。

昭蘅端著湯藥過來,碰到匆匆出來的牧歸向她行了禮,面色鐵青地離開。

她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半晌,牧歸一向穩重,可是今天他的步伐為何略顯倉皇?

半開的門內,身著月白單袍的男子面容蒼白,他似乎不覺得冷,額頭上還有些細微的汗珠,而他骨節勻稱的手掌內正握著一把老舊的匕首。

“殿下。”

昭蘅端著湯藥入內,站在一旁喚了一聲。

李文簡卻恍若未聞,一雙眼眸郁郁沉沉,自顧自地打量那一把匕首,片刻後,他收攏指節,緊緊地攥住它。

他發白的掌根被匕首柄上寶石掉落後嵌珠的利爪劃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