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6章(第6/8頁)

這口氣,他怎麽也咽不下去。

“去吧,我等你們的消息。”白雲道長沉吟片刻。“師父放心。”來人俯首躬身,沉聲道。

那人離去後,白雲道長揮退童子:“下去吧,我眯一會兒。”

“是。”道童依言合上門,轉身退出房間。

白雲想要翻個身,剛動了下,牽扯到身上的傷,頓時痛得倒吸了涼氣,嘀嘀咕咕罵了幾句。翻來覆去無非就是安元慶王八蛋,幾個崽子小王八蛋,安氏祖宗十八代都是王八蛋。

那門扇忽然吱呀響個不停,他以為道童離去沒有關好門,忽聽得門外有鐵器劈木頭的清晰聲響。

他轉過臉剛要喚人,那脆弱的木門轟然倒地,一道身量單薄的人影走進屋內。

晨風微涼,吹得那人影的衣袍鼓動,他擡眸,看見那個年輕人身形飄忽如同鬼魅,眨眼間便到了他的面前。

他甚至都沒有看清楚,那人從何處抽出一把軟劍,寒光閃爍一瞬,有什麽東西精準地刺穿了他的咽喉。

濃稠的血液順著刀絲流淌到李文簡的手腕,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白雲道長定格的驚恐模樣,慢條斯理地扯了帕子擦拭著手上的血跡。

“哐當。”

門口傳來水盆被打翻的聲音,道童僅是愣了片刻,便轉身往院內狂奔:“有刺客,有刺客……”

白雲道長自知作惡多端,怕有人蓄意報復,特意哄騙戾帝撥了禁軍在觀中護他周全。

道童這一嗓子,驚動了觀內的侍衛和禁軍。

李文簡縱身一躍,跳上瓦檐,順著道觀的飛檐鬥拱飛快逃離。觀中點起無數的燈籠火把,亮如白晝,很快禁軍發現了屋檐上的人,密密麻麻的飛鏢和弓箭向他射來。

銀光閃爍。

李文簡眼看躲閃不及,身後忽有一把寒光冷冽的劍橫在他面前,與飛來的飛鏢和箭矢相撞,連續噌噌幾聲,飛鏢和箭矢紛紛落地。

身後那人一把拽住他的胳膊,輕松一躍,跳下屋檐。

兩人穿梭在清晨的白雲山上,也不知跑了多久,天光微明。

滿山酢漿草深深淺淺,在一片淡白的晨光中,清新動人。

魏湛躺在草地上,睜著眼,看著天上乍明乍暗的星子,大口大口喘著氣:“歇會兒,跑累了。”

李文簡並肩躺在他身旁,把蒙在面上的頭巾往下扯了兩分,口鼻艱難的呼吸。

他嗅到酢漿草的香氣,轉過臉問:“你怎麽在這裏?”

魏湛聞言,也側過頭看向他,他眉毛輕輕挑起,望著他的側臉,“我也想問你,怎麽在這裏?”天邊的彎月已經很淡,幾乎要被東邊破曉的光芒遮蓋殆盡,李文簡修長的指節慢慢屈起。

他還沒有開口說話,就聽到身側的少年略有幾分愉悅的聲音響起。

“我知道,你是去幫我出氣。”

魏湛雙手枕在腦後,翹著二郎腿躺著,嘴裏叼了根隨手拔下來的草。

“你很夠義氣,不枉我跟你做了這麽多年兄弟。”

李文簡一雙眼睛盯著天上淡去的星月,沒有打破他美好的幻想。

“走吧,回去我請你吃油茶。”魏湛起身,拍落沾在身上的蒼耳。

西月街上很多賣早點的食攤,李文簡和魏湛很喜歡吃白記的油茶。他們到的時候,店主才剛出攤,給他們做了今天早上的第一碗油茶。

“這不是他第一次縱馬行兇,我離京之前,碰到他踩死了一個五六歲的小孩。”雨水如注,打在店家的油布棚頂,噼裏啪啦的雨聲不絕於耳。

“小孩的父母拉他去見官,他的隨從把他們也打成了重傷。”雨霧裏,魏湛的身影也似蒙了層水汽,“送到官府後,只判了他二十兩銀子。”

“一條人命只值二十兩銀子,你說可笑不可笑。”

李文簡仰頭,望了眼他在草叢裏躺得亂糟糟的頭發,“所以從那時候起你就打算殺了他。”

“沒錯。”魏湛大口地喝著油茶,“只不過那時候我急著去梅州,回京之後我又一直在忙梁星延的事,暫且留下了他的狗命。沒想到他這次竟然敢犯到我手上。”

魏湛攪動湯匙,夾了口醬菜吃下,神情松快許多,“我昨天從衙門回來的時候就想這次一定要殺了他,沒想到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。”

李文簡放下手中的湯匙:“這世道真壞,逼得握筆的手拿了刀。”

“也沒那麽壞。”魏湛說,“至少還有志同道合的人跟共伐世道。”

“那你要永遠在。”李文簡說。

“你在說什麽傻話?”魏湛不解,“我不在又能去哪裏?”

李文簡垂頭,看見他腳上那雙黑青皂靴已被山間的泥路弄得臟透了。

“哪裏都不能去。”

魏湛聞聲,撓了撓頭,這人說話怎麽越來越奇怪。

兩人走到西月街路口,李文簡把給安胥之買的包子遞給魏湛,“幫我帶回去給小四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