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7章(第5/10頁)
“奶奶到白馬寺給我們請了平安符。”昭蘅遞給他,“我們一人一個。”
李文簡瞥了眼那花裏胡哨的平安符,只見上面的紋路是一左一右兩只蝙蝠,正好湊成一雙。
少年眉眼裏迸出笑意,修長的手指挽著平安符的繩結,將它掛在腰邊,深紅的穗子在他灑金色的袍子上蕩漾。
昭蘅學著他的樣子,也把平安符系在腰間。她伸手撥了撥他垂下的穗子,又撥了撥自己的。
“我們一起長命百歲。”小姑娘笑得眼睛微彎。
*
兩日後,魏湛從舒州回來。
舒州是無憂太子妃的家鄉,她的表兄王照當年曾是本地叱咤風雲的少年郎。這一趟回來,他終於確定梁星延的身份。
原來他真的是無憂太子的遺孤,太子廢妃後,王照帶著他們母子南下,可他母妃在中途不幸病死,王照就帶著他返京,暗中籌備會賢莊園。
是夜,安元慶帶著一隊人馬悄悄前往會賢莊園。
李文簡和魏湛送他到門前,魏湛捏著腰間的玉佩,望著安元慶消失在濃稠夜色裏的身影,始終抿緊了唇,一言不發。
“真正的梁星延已經死了,他們殺了他,就在大覺寺裏。”魏湛咬著牙,艱難地說。
李文簡並不意外,他還知道,真正的梁星延死在誰的手裏。
“你不想知道,我跟舅舅說的如何處置他嗎?”
魏湛搖搖頭,說:“殺人償命,沒什麽好說的。只有鮮血才能洗清鮮血。”
李文簡微微頷首,沉默了片刻:“舅父的線報查出,王照的人覺察到有人暗中注意到會賢山莊,前日派人截住回京的梁星延,正要帶他南下。舅父的人下午就已經離京南下截殺他們。”
魏湛垂放在腿邊的手忽然緊握成拳。
看到潑天的夜雨,想起去年春日京畿的草場,有滿地酢漿草,青草馥郁芬芳。綿延的青綠草場外,他們幾人策馬狂奔,驚動宿鳥。
追逐著落日催馬歸家,少年郎笑得恣意又爽朗,笑聲直抵湛藍蒼穹。
梁星延的棗色披風被吹得蕩漾,他笑說:“以後我們每年都來跑馬。”
仿佛有一把切金斷玉的刀從魏湛心上狠狠劃過,他望著檐下的雨,喉嚨隱約有聲,終是說不出一個字。
他不明白,他們怎麽就成了今天這個樣子。
“知道了。”他壓下心口裏的寒涼,了然地說。
李文簡看著他,突然說:“好歹是做了七年的兄弟,你還真的準備讓我殺了他?”
魏湛看了他一眼,又有不解。
李文簡說:“我跟舅父說了,把他送去白鹿書院,讓東祈叔公幫我好好照顧他。”
魏湛遲疑,問:“你不怕有朝一日他卷土重來嗎?”
李文簡搖頭說:“我若擔心天下人叱罵亂臣賊子,難道就要屠盡天下人嗎?”
他始終記得前世在合江別院,梁星延飛撲過來擋在他身後替他擋住致命一擊;記得他咽下淚跟他說,如果有來生,他寧願去鄉野做個教書先生;也記得他說不想殺人,偷別人的名字和身份,殺魏湛,和他鬥得你死我活。
他願意相信人心本善,願意相信他是迫不得已,也願意再給他一個機會。
*
李文簡才跟昭蘅說了他們要離京的事情,第二日府上的管事便來通知薛氏收拾東西,一時間讓薛氏心裏七上八下的。
外頭下著綿綿細雨,一聲聲落在她心上,砸得她心神不寧。
“奶奶怎麽愁雲慘淡的?”昭蘅摘了最後一筐青瓜進來,看到薛氏正愁著臉在收拾東西。
薛氏看著眼前這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,心中百味雜陳,她嘆了口氣說:“住了這麽久,要離開這裏,還真有些舍不得。”
管事雖然沒有明說,但她猜到安氏這次離開大抵是躲避戰禍。她半生淒苦,到了晚年才過幾天安生日子。人上了年紀,就貪圖個安穩。尤其是她半生淒苦,到了這把年歲才過上松快日子,因而格外珍惜不舍。
“那有什麽?”昭蘅輕笑一聲,眉眼微揚,“書瑯哥哥說了,我們就是出去玩一趟,很快就能回來。”
薛氏面色凝重,她對戰事只有一知半解,也不會分析形勢。可這場仗打了太久了,如今安氏滿門都要搬離京城,看來事情不容樂觀,再要回來哪那麽容易。
昭蘅看她不信,急忙辯解說:“真的,書瑯哥哥親口跟我說的。”
薛氏看向昭蘅,小姑娘對神仙小公子的話真是深信不疑,她苦笑著:“好好好,我知道了。”
昭蘅以為自己說服了她,這才轉過頭幫著收拾東西。
收拾了一會兒,昭蘅聽到身後傳來隱約的啜泣聲,她扭過頭不解地看向薛氏:“奶奶?”
薛氏急忙擡起袖子抹了把臉上的眼淚。
“您怎麽哭了?”昭蘅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,放下手裏的事情,走到她身旁,擡起袖子盡力踮腳給她擦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