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七章 布仁行惠議

劉安拿著這封上皇敕喻,手都在抖,他一直貼身帶著,回到了太守府,也是多次拿出來看,一直到了半夜時分,他才叫來了副總兵郭登。

“郭登,你是武定侯郭英的曾孫,大同府在你手裏,我很放心。大同府一切大小事務,都由你一言而決。”劉安緊握著手中的敕喻,將總兵的信牌,交給了郭登。

他深深的吸了口氣說道:“我要將這封奏疏親自送回京師。”

“一封上皇奏疏而已,為何要親自上京?”郭登接過了敕喻,看到了最後倒抽了一口冷氣,然後迅速將敕喻合上,面色兇狠的低聲說道:“此敕還有何人知曉?”

“再就是太守霍瑄和指揮使季鐸了,沒有旁人知曉此事了。”劉安將敕喻拿了過來,低聲說道:“此事萬分機密,休於其他人說,你守好大同,我上京就是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郭登面色大變的說道:“我們將此敕喻點了,就沒人知曉了。”

“太上皇知曉啊。”劉安頗為無奈的說道:“所以我不得不上京,總要有人為此事負責啊。”

劉安說完,整個太守府都安靜極了,大同府知府霍瑄知曉,太上皇知曉,若是日後追究起來,那整個大同府的人都跑不了。

這封敕喻必須有人送進京城,而人選就只能是他這個剛剛晉侯的廣寧伯去了。

劉安壓根不想晉這個侯。

此敕喻一旦進京,必然招至新帝雷霆之怒,而京師在廷文武,對此事肯定是反對至極。

沒有一個足夠分量的人,怎麽能夠平息新帝的怒火?沒有足夠分量的人,又怎麽能夠承擔下如此責任?

不得不說,也先好一招借刀殺人之計,借著朱祁鎮一封敕喻,就將大同府總兵官劉安置於死地了。

而他還不得不接受這種局面,否則就是禍及家人和大同府系所有軍將,包括知府霍瑄,一個都跑不了。

“唉。”劉安重重的嘆了口氣,風更加的涼了,山雨欲來風滿樓,風帶著飄落的黃葉,將整個大同府染成了昏黃之色。

而此時的朱祁鈺,正在十團營裏,訓練騎馬。

朱祁鈺會騎馬,他乃是大明的郕王,大明以武立國,宗室子弟每年都會有考校。

當然大明的親王都當豬在養,所以他這個郕王的騎術也很稀松,平日裏騎個馬代步,完全沒問題。

但是讓他騎著馬上戰場,那就很難了。

而且戰馬烈性難馴,大明的大多數戰馬還要喂食血肉,兇悍至極。

朱祁鈺這麽久的日子,也算是剛剛馴服了胯下的烈馬,相比較之下,他那匹大白馬,俊朗歸俊朗,但是打仗就太難為了那匹白馬了。

他這匹馬灰不溜秋毫不起眼,但是跑去來,卻是比那匹白馬要迅猛的多,而且更加顛簸。

但是耐力極佳。

朱祁鈺好不容易才跑了一圈,在馬背上,勉強搭弓射箭,擊發了一發手銃,第二發直接沒有填充上,鉛子就被顛簸的尋不到了。

他翻身下馬,將手中的鉤鐮槍、弓箭、箭袋、手銃挨個摘下,才活動著身體,摘下了兜鍪盔甲,來到了馬場周圍,見到了早就等在那裏的國子監祭酒,華蓋殿大學士陳循。

朝堂現在分成了兩派,一派為主張南遷綏靖的迎歸派,迎回太上皇,嚴格來說,他們支持的是宗族禮法,他們心目中的君主還是朱祁鎮。

一派為護國派,堅持以北京為核心,打退也先,逼迫也先交出太上皇,他們忠誠的是大明,保衛的也是大明,至於皇位上是誰,那不重要。

那麽陳循屬於典型的中間派,他對朱祁鈺的登基,始終以“但生一日,即是主人”觀點,堅持立朱祁鎮的庶長子朱見深為太子,是宗族禮法的堅定支持者。

孫太後護犢子的行為,在朝臣中並非沒有支持,支持者眾,而且根基深厚。

迎歸派和中間派,對於朱祁鈺的登基,是保守反對態度。

陳循作為華蓋殿大學士,卻從來沒到郕王府奏對過,有什麽事,都是通過文淵閣、司禮監進行傳話。

陳循來到京營找到朱祁鈺,是讓朱祁鈺萬萬沒想到的。

“參見陛下,陛下萬福金安。”陳循行了個稽首禮,隨後他站直了身子,從袖子裏掏出了一本奏疏來,拿在手裏。

“陳學士。”朱祁鈺氣喘籲籲的站穩了身形,有些奇怪的看著猶豫的陳循問道:“怎麽了?”

大約就是在問,平時都尿不到一個壺裏,為什麽突然就尋來了?

陳循面色十分難看,他一臉無奈的說道:“這裏有一篇文章,還請陛下過目。”

“是什麽?”朱祁鈺拿過了奏疏,稍微看了兩行,就是頭暈目眩,臉色大變,手一用力,便將這奏疏捏出了褶皺來!

這是一篇鳳陽詩社的文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