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七章 朕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!

“陛下可知,塞外傷員多半都是凍傷,尤其以臉頰,塞外的寒風一吹,寸寸龜裂,春冬交替,傷口潰膿,稍有不慎就是高熱不退,輕則大疾,重則殞命。”

於謙拿著朱祁鈺給他的棉紗口罩,十分恭敬的俯首說道,他是真心實意的替大同宣府兩鎮的軍卒、百姓感慨。

這個發明倒是十分的簡單,棉紗遮蔽臉頰,可以有效的防止凍瘡和癆症。

癆症是什麽?

於謙身上的痰疾,屬於癆症的一種,大約就是後世常說的慢性支氣管炎,主要表現為咳嗽、咳痰、喘息和氣急。

於謙長期任職於河南、山西、北京等地,巡撫可不僅僅是巡視一方,也常常和治水、抗旱、治蝗為伍,北方幹燥多風沙,而且最近於謙經常去校場指揮軍士操練,就會出現痰疾。

朱祁鈺本來只是打算讓於謙北上的路上,稍微輕松一些,倒是無心栽柳柳成蔭,這東西居然還有如此妙用。

三個銅錢一個,一兩銀子可以做六百個,幾千兩銀子就可以讓大明軍士免於凍瘡之苦。

這東西乃是棉紗所做,清洗也簡單,朱祁鈺點頭說道:“那就讓尚衣監抓緊時間趕制一些,送到宣大衛所。”

東西不貴,制作不難。

“謝陛下隆恩。”於謙長揖,恭恭敬敬的說道。

自己這位陛下,倒是十分喜歡發明創造,而且每次居然都會有些成果,而這些成果也在一點點的改變著大明。

“坐下說話,不必拘禮。”朱祁鈺示意於謙坐下。

於謙從桌上拿來了一疊軍報,將第一封軍報遞給了朱祁鈺說道:“陛下,接到了大同府軍報,東勝衛救治了一名傷員,此人乃是上皇身邊的近衛,名叫袁彬,錦衣衛一校尉。”

“逃出來的?”朱祁鈺打開了軍報,看了良久,才終究嘆了口氣再次合上。

忠貞之士,在亂軍中一直護著朱祁鎮,不受流矢潰兵所擾,而後,又一直護衛在朱祁鎮左右,保護他的安全。

德勝門一戰,瓦剌步戰在孛羅的帶領下,沖擊德勝門外民舍,孛羅被城門炮火擊中,當場陣亡,瓦剌步戰潰散,又是袁彬護著朱祁鎮跟隨潰兵逃離戰場。

若是沒有袁彬,朱祁鎮怕是在土木堡就被潰兵流矢給殺了。

軍隊失去組織力,誰還管你是皇帝?

於謙猶豫了下說道:“算是逃出來的,只不過是迷路了,走到了東勝衛,一直鬧著要回去盡忠。”

於謙還是照實情說了,即便是他不說,鎮守太監會稟報,同樣五軍都護府也會稟報,畢竟事涉朱祁鎮,那就沒小事。

他猶豫的原因,是怕朱祁鈺一怒之下,把這袁彬的大好頭顱給砍了去。

畢竟他的陛下十分的推崇李世民,拿著李世民的《帝範》,手不釋卷。

“糊塗!”

果不其然,朱祁鈺用力一甩手中的軍報,憤怒已經寫到了臉上,他用力的點了幾下軍報,大聲說道:“朕是大明皇帝,朕下敕喻招他進京,朕還不信了,他不想回家!”

憑什麽!

朱叫門這種狗東西,還有人為了他如此愚忠!

他不配擁有忠臣!

袁彬都已經脫離瓦剌人的毒手了,跑到了大明治下的東勝衛。

那大同指揮使季鐸,也告訴了袁彬,逃兵不殺,只要沒有燒殺搶掠大明百姓,歸隊便是。

他居然還要跑回去,去為那朱祁鎮盡忠去!

他回得去嗎?

軍報裏說東勝衛那邊下了四五天的大雪,雪深三尺有余,這種天氣,回到瓦剌大營,跑的過去嗎?

就算是找到了瓦剌人的營帳,朱祁鎮身邊的那些個宮宦,從喜寧到小田兒,再到朱祁鎮本人,是怎麽對這袁彬的?袁彬自己不知道嗎?!

被人吊在了旗杆之上,大雪紛飛的天氣裏,倒掛著,到了第二天早上就被凍成一坨了!

而且他差點被野狼給咬死了!

好不容易撿了一條命,回去把命送掉,他家裏的老母親和妻兒,誰去照顧!

“糊塗!糊塗!糊塗!”朱祁鈺連點著桌子,一直敲著那份軍報,氣的吹胡子瞪眼,就差罵街了。

這麽忠心的臣子,他也有,比如盧忠,但誰會嫌自己的忠臣少呢?

這袁彬,大好男兒,能在亂軍之中,護住朱祁鎮安全的人,掙脫吊索,飲雪搏殺野狼為生,走了三天三夜才到東勝衛的狠角色,咋就眼瞎了,要效忠朱祁鎮呢?!

宗族禮法大於天嗎?!

朱祁鈺很氣很氣,就像是被人搶了玩具的小孩一樣,氣急敗壞,但是還沒有氣到要殺人的地步。

就差沒喊,朕才是大明皇帝!

“陛下,袁彬思來想去,還是要回去,實在是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,實乃為大明盡忠。”於謙趕忙勸道,這再氣下去,朱祁鈺真的要動肝火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