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四十九章 春暖花開時,沒一個好消息!

“於少保,你信嗎?”朱祁鈺握著奏疏,徐有貞是賭自己執政不了三十年嗎?

於謙搖頭說道:“我不信,三十年不決堤,那到了前元,不封個宰相,是說不過去的。”

於謙說的是莫道石人一只眼,挑動黃河天下反的典故。

元末的時候,黃河這條燭龍肆意的神龍擺尾,前元強征民夫修治黃河決口,這一征,挖出一只獨眼石人,天下皆反。

黃河是在北宋末年,南宋初年,被徹底激怒的。

當時的東京留守杜充,轉進如風,挖開開封段黃河口,意圖阻攔金國大軍南下,倉皇南逃。

宋朝京師開封,被淹到了開封鐵塔附近,自此黃河奪淮入海,這條燭龍就再也控制不住了。

常公精神在大宋,還是大宋陰魂在民國,這就說不清了,反正這一對兒臥龍鳳雛,把黃河折騰的夠嗆。

金國和黃河較了一輩子的勁兒,最後被黃河一尾巴打的暈頭轉向,直接被蒙古和南宋聯手給滅了。

南宋搞了一處端平入洛,意圖再回他們的都城開封,結果淮河流域一片灘余,後勤補給不利。

等到了元朝,直接因為修黃河征調民夫,導致了全國範圍內的起義。

黃河這條燭龍,它真的不好治。

“黃河清則聖人出,若是這徐有貞,真的能拿的住這燭龍,也算是大功德一件了。”朱祁鈺十分肯定的說道。

於謙認真的思考了半天,猶豫的說道:“他靠什麽治水啊?又不讓京營去,有人嗎?”

於謙思來想去,也不知道徐有貞到底準備怎麽做,他嘆息的說道:“能依靠的就只有百姓了。”

大水漫灌,縉紳早就溜之大吉,徐有貞依靠誰?

只有依靠最多的百姓。

朱祁鈺從袖子裏翻了翻,笑著說道:“說起百姓來,朕這裏有份密報,是瓦剌虜營的,那喜寧在中軍大帳,大言不慚,朕之農莊法,乃是亂命。”

“並以此鼓動了也先再次南下。”

於謙拿過來看了半天,喜寧的核心觀點,其實就是百姓最過於狡猾奸詐,不可信。

於謙卻是搖頭說道:“讒臣不會胡攪蠻纏,那還是讒臣嗎?”

“奸賊喜寧,這喜寧說百姓們,表面忠厚但最會撒謊,不管什麽,都說謊!”

“一打仗就去殺殘兵搶武器,所謂百姓,最吝嗇、最狡猾、最懦弱,不可依仗,更不可信。”

“他怎麽不說,是誰把他們逼成了那副模樣?一到春秋二稅,明明拼不過,還是要拼一下,看能不能保住自己的糧食。”

“打仗那些兵匪踐踏農田、燒毀村莊,不打仗的時候,縉紳們隨意差事、私役成風,還動不動就借著青苗貸,把人家女兒、妻子強占了,那百姓能怎麽辦呢?”

於謙對最廣大的百姓抱有極深的同情心,這和他十九年來,巡撫地方有很大的關系。

他看到的,比他說的還要可怕的多。

比如他就親眼見到過縉紳勾結山匪,但凡是不接受攤派的村寨,都直接燒殺搶掠。

於謙平匪的時候,可是見到過嘯聚山林的山匪,將孩子烹著吃,還把孩子的頭骨串起來,掛在脖子上當裝飾物。

當然那縉紳連帶著土匪,都被於謙奏請之後,盡數殺了。

不過他沒說,陛下已經足夠暴戾了,作為一個臣子,他要始終謹言慎行,不能讓陛下的心性更加暴戾。

“該殺!”朱祁鈺的臉色一變,語氣森嚴的說了一句。

於謙俯首說道:“陛下,喜寧其實有一點說的沒錯,百姓是愚昧的,是盲從的。”

“臣在推行農莊法的時候,就發現。”

“相比較之下,他們更願意相信,陛下是真武大帝轉世,也不願意相信,那些農莊法的好處,所以,他們是需要陛下的聖訓教化。”

朱祁鈺認真的品味了一下於謙這段話的含義,喜寧是個讒臣,貳臣賊子,於謙當然不是在肯定喜寧的話,只不過是借著喜寧說的事,勸諫陛下行仁政。

於謙俯首說道:“是謂:凡,人君有動作,兆億庶眾鹹瞻仰,以為則而行之也。”

皇帝有任何的動作,天下百姓都會瞻仰,以為是行為準則,而跟著一起做。

於謙不反對陛下的嚴刑峻法,朱祁鈺要殺什麽人,要做什麽事,他從來也不攔著。

他只是希望,天下皆私,陛下公耳,執掌神器的陛下,做天下之表率。

朱祁鈺知道於謙的意思,百姓是需要領導的,否則這股澎湃的力量,只是無序的,也是無法使用的,甚至對大明是有害的。

“謹受教。”朱祁鈺接收了於謙的諫言。

陳循那廝,講的其實也是這一套的君君臣臣,但是陳循只會念經,從來不根據實際案例去講,而且還喜歡摻私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