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五十章 國運之爭

也先深吸了口氣,站在了中軍大帳之中。

他的面前放著一份巨大的堪輿圖,這份堪輿圖極其的精細,上面密密麻麻的標注著大明山外九州的各地軍堡,還有水文、山脈等等信息。

這份堪輿圖,乃是大明的軍事地圖,而且是極為精確的那種,瓦剌原來是沒有的,這是朱祁鎮被俘的時候,一起繳獲的。

他看著堪輿圖上的營堡,沉默不語。

此時的局勢,已經超出了也先的預料。

韃靼人和兀良哈人,已經不再遵循他的命令,連表面聯盟都不再維持了。

相比較給瓦剌當狗,他們更願意給大明當狗,因為給大明當狗,能挨過白毛風,給瓦剌人當狗,天天都得打仗。

而大明方面積極準備,火藥、火炮、火銃,不計其數的運往了宣府邊鎮,積極組織百姓,修繕城防,挖掘塹壕。

這春暖花開的日子裏,就沒有一個消息,能讓也先笑那麽一下。

“大石,我們要不要試著勸降宣府總兵官楊洪?”伯顏帖木兒想到了一個可能。

如果可以勸降楊洪,那麽大明皇帝送去宣府的所有東西,都可以為瓦剌所用!

若果可以勸降楊洪,那麽全面鋪開,攻擊居庸關,甚至攻陷大明京師,逼迫大明皇帝播遷,也未嘗不是一種可能!

如果可以勸降楊洪,那大事可成!

伯都聽聞伯顏帖木兒說法,興高采烈的說道:“著呀!如果真的可以勸降楊王!那僭主就得灰頭土臉的南下了。”

“我們手中還有一張太上皇的牌,到時候,在汗八裏立正統合罕為天子,號令天下,豈不美哉!”

也先卻搖頭說道:“即便是能夠勸降楊洪,還有督撫文臣,提督軍務,還有鎮守太監,那都得勸降,你們去勸降鎮守太監?”

“好主意是好主意啊,但是不可能啊。”

也先對大明邊鎮的權力是非常清楚的。

楊洪善戰,在塞外搏殺出了楊王威名。

楊洪貴邊為鎮總兵官,昌平侯,雖地位尊崇,卻受鎮守太監、督撫文臣的節制。

這種文、武、宦共操兵柄,相互制衡的權力框架,是邊鎮穩定的一種保障,既不讓邊鎮做大,也不會讓邊鎮戰鬥力,變成大宋朝那般模樣。

大明的公侯伯乃是超品,按品秩是超過所有文臣的。

權力上,卻是三權分立,互相制衡。

伯都依舊有些疑惑的問道:“可是大同府鎮守太監郭敬,以前不都跟我們買賣鋼羽火銃嗎?還送了不少的軍隊調度情報,還有獨石鎮守韓政,不也是宦官嗎?大明的鎮守太監,也可以勸降的嘛。”

也先臉上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笑容,頗為無奈的說道:“你當誰都是咱們營寨裏的那位正統合罕?把太監當成自己的手腳,而非耳目?”

“郭敬被砍頭,剝皮揎草,現在還在朝陽門上掛著呢,一共五十余人。來往告誡商賈走卒,做奸細的下場。”

“喜寧的兩個徒子徒孫、韓政的家人劉玉、韓陵都被淩遲處死了,甚至連個皮都沒留下。”

大明大皇帝陛下,嗜殺啊。

也先搖頭,不是誰都跟朱祁鎮一樣,做皇帝可以那麽昏聵,縱容自己的大珰向草原走私鋼錠火銃箭矢等物,這不是自掘墳墓嗎?

“這樣。”伯都不再說話,似乎大明朝對於叛徒,最好的待遇就是殺頭了,幾乎全是淩遲處死。

“我們不能寄希望於我們的對手足夠的愚蠢,足夠的弱小,足夠的昏聵。而是寄托於我們自身足夠的聰慧,足夠的強大,足夠的清醒。”也先轉過身來說道:“我們必須南下。”

“大明新君,革故鼎新,他現在做這麽多,就是為了大明中興,此消彼長,若是大明興盛了,我們的日子不是不好過,而是沒得過!”

也先清楚的知道,如果再不打斷這大明皇帝施展新政,他們將會面臨怎麽樣的下場。

就以今天這位皇帝的性子,把他們趕出草原都是輕的,追殺到天涯海角都有可能。

逃到哪裏,追殺到哪裏。

“所以南下宣府,勢在必行!我們要用一場大勝,打斷大明興盛的勢頭!否則再等幾年,我們就完全不是對手了。”

也先深知大明國力強盛,此時依舊是大明最虛弱的時候,必須要想盡辦法的阻攔敵人的強大。

否則,大明再起的那一天,就是瓦剌覆滅之日。

他同樣也深知自己這一方面的困局,瓦剌人和北元汗廷的韃靼、兀良哈部,關系極差,在也先的估計裏,過不了幾年,就得打起來了。

知己知彼百戰百勝。

也先要南下宣府,並不是喜寧說百姓狡猾奸詐,就被哄的暈頭轉向,而是有他自己的考量。

宣府,打下來,所有的問題,都消散一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