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百四十四章 匠城存在的意義

朱祁鈺看著滕昭笑著說道:“易曰:方以類聚,物以群分,吉兇生矣。何意?”

“蕓蕓眾生以類同而聚集在一起,所以天下萬物以群區分,那麽分群,必然產生競爭,便有了吉兇。”

“得利,群者吉;失利,群者兇。”

“何為群?便是擁有共同的語言、文化、種族、領土、朝廷、歷史和共同認知的群體,就是群。”

在朱祁鈺的理解裏,群,是經過了長期歷史發展而形成的穩定共同體。

缺少認同則不為群。

那麽理清楚了這個群的具體定義之後,就可以回答滕昭的問題了。

蠻人和大明是一個群嗎?

顯而易見,並非一個群,則談不上大明對他們的私權的侵犯了。

於謙說海外棄民,那也是大明的海外棄民,就是基於群的清晰認知。

大明這個群的共同體裏,在地域、文化、種族等等上面,都是有著清晰的界定,但並非一成不變,是同樣存在著動態的變化。

比如琉球三府,在景泰四年開始郡縣琉球之後,就在地域、文化、種族、政治等等多個方面,將琉球納入了大明共同體中。

比如交趾十五府,在永樂六年加入了大明這個群,宣德三年,又宣布退群,而朱祁鈺又要郡縣安南,就是讓他加群。

滕昭認真的理解了陛下對群的解釋,心中的疑慮,就如同撥開雲霧見天日,瞬間豁然開朗,之前那些想不明白的事兒,徹底想清楚了,對公私二字的理解,更深入了一層。

對別的群而言是有益的,對本群而言則是有害的,這是要公權介入的。

這一點是渠家三兄弟用自己的身體力行,踐行了對本群有害的結果。

“這條路是通向哪裏的?”朱祁鈺站在造船廠,看著向東綿延的道路,略有些疑惑的問道。

滕昭俯首說道:“回稟陛下,這條路向東,至海坦山萬安所(平潭縣),與雞籠島隔海向外,只有二百裏。”

“海坦山的正對雞籠島的竹塹(今新竹),竹塹至中福山(今桃園),有一百二十裏的,上島適當之地。”

“上島適當之地?”朱祁鈺一愣,大明對雞籠島的開發一直以勘探為主,具體的堪輿圖,陳鎰一直在想兵部遞交勘測圖。

陳鎰拿出了一張長軸畫卷打開說道:“陛下請看,竹塹至中福山,是整個雞籠島面西最適合上島的地段,此段信風較強,近島水深不到三丈,退潮時露玉石及砂底質,退五丈有余,利於上島。”

陳鎰拿出了一幅圖,名叫《雞籠兵備要地志圖》,這圖上用朱紅表明了哪裏適合登島,用黑色標準了哪裏不適合登島。

雞籠島的西側是大部分的平原,但是適合上島的地方,只有竹塹至中福山段這一百二十裏範圍,其余的太過狹小,並不利於大規模軍隊的展開。

在雞籠島南側還有一段大約不到百裏的上島適當地,圍繞在虎頭山(今高雄)一帶,而在雞籠島的東南方向,大部分都適合登島作戰,而東北方向,因為丘陵山脈阻撓,並不適合登島作戰。

在這幅圖中,還標注了漲潮退潮差、水道、陸道、良港、良田、徒涉、雨期、汛期、信風等等消息。

“這就是全圖了嗎?”朱祁鈺看著這兵備圖點了點頭問道。

陳鎰搖頭說道:“啟奏陛下,這圖是個總圖,還有具體的圖,仍然沒有畫完,現在只有九張,還有十五張要繪制。”

“因為島中山林密布,所以勘測仍需要繼續,倒是澎湖巡檢司和龍門港已經非常的熱鬧了。”

朱祁鈺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,哪怕是細節不是那麽多的總圖,也要比平日裏兵推棋盤的堪輿圖,要細的多。

也就是說,他平日裏玩的兵推棋盤,是戰爭簡化之後的簡化版。

朱祁鈺略有些失神的看著通往海坦的大路,低聲問道:“於少保,你說這行軍打仗,是天分更重要,還是學兵書兵法更重要?”

於謙想了想,選擇了實話實說:“臣以為,天分更加重要。”

戰局千變萬化,戰機稍縱即逝,在戰場上,變化實在太多太多了,能在萬分復雜的情況下,下意識的做出判斷的將領,都是良將。

軍事,始終講究的是天賦。

於謙說的是實話,但是他從來不否認陛下在戰爭中的決定性作用,在於謙看來,戰爭絕對不是雙方湊到一起火並叫做戰爭,那是打群架,那是倭國的大名們玩的。

陛下的【料敵從寬】可謂是讓大明的占盡了先機。

以已經開始的郡縣安南之戰為例。

陛下安排墩台遠侯夜不收深入虜營偵查虛實;安排緹騎前往勸教柳溥配合大明行動;責令松江府增加對安南進口米粱增加三成;下敕讓柳溥等人保護黎宜民這個軍頭僭主、無道昏君在位;會見黎思誠許下承諾,降低治理安南風險等等一系列的手段,算不算戰爭行為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