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百五十二章 有志報國,無財請師

皇帝用時政作為考題進行殿試和會試,並不是朱祁鈺離經叛道,而是一種慣例,這其中最著名的當屬崇禎七年時,崇禎皇帝的殿試九問。

崇禎的這九個問題,每一個問題都問到了大明的根本問題上,應答者的分析,個個鞭辟入裏頭頭是道,每一個考生都回答到了點子上,可是,十年後,大明還是亡了。

當年以一篇兩千雄文奏對而聞名天下的狀元郎劉理順,字字珠璣,可是這些士子們懷揣著再振大明的雄心壯志,在入了朝之後,是什麽表現呢?

碌碌無為,寂寂無名。

大明有什麽現象,這些現象背後代表著什麽樣的問題,這些問題背後有著怎麽樣復雜的成因,應當如何解決,在這一篇篇的社論之中,都寫的清清楚楚。

連這些未入仕林的學子們,都對這些問題清清楚楚,朝堂的明公不知道該怎麽解決嗎?

可是朝堂的明公總是求著兩全,求著求這,天下就沒了。

比如崇禎問:且流寇久蔓,錢糧闕額,言者不體國計,每欲蠲減。民為邦本,朝廷豈不知之,豈不恤之?

但欲恤民,又欲贍軍,何道可能兩濟?

這問的是第一代闖王高迎祥在陜西的根基深厚,大明多次進剿,這剛剿滅,官軍剛走,這起義軍就如同春風吹又生一樣冒了出來?還不是無地流民遍地都是,只要稍微鼓噪便可生事。

朝臣們的意見是民為邦本減免稅負,可是這體恤百姓,又要贍軍,怎麽兩全呢?

兩全?

這天底下的事兒,怎麽會有兩全之法?

商輅得知陛下要在邸報上給天下考生劃重點,就急匆匆的趕到了文淵閣,他不是來求陛下收回成命的,他還沒有那麽大的臉面,他更不是來求兩全的,陛下對科舉改制要全,天下儒生也要全,這是求不到的。

他只是來求個體面,比如他說到的折中之法。

“陛下,臣以為可在這正卷之外,添加一個附卷,以考校士林經義之道。”商輅試探性的說道。

朱祁鈺也沒有揣著,有梯子他真的下,點頭說道:“愛卿所言周全,依愛卿所言便是。”

商輅完全沒料到陛下這麽好說話,愣了愣神才俯首說道:“臣替天下士子謝陛下隆恩。”

朱祁鈺下這個坡,則是考慮到了這些考生,他們讀了一輩子書,都讀的四書五經,結果臨到考了,卻不考了,這是何等道理?

這十數年之功,成了一場空?

這一卷附卷,無論是經義是附卷,還是道德經為附卷,朱祁鈺的目的都達到了,他在把水攪渾。

張口閉口法三代之上,堯舜禹湯、孔孟之道的酸腐儒學士,入了朝也只能在翰林院做造夢師,下不了地方安土牧民。

首先得把科舉這攤水攪渾了,才能把根深蒂固的學閥給攪渾了,才能讓朝堂清凈幾分。

朱祁鈺有寬仁,但是只能寬這麽一點點了。

“商學士,左右今日無事,跟著朕一起去見見仙女去。”朱祁鈺站起身來,打算帶著商輅見見世面。

“仙女?”商輅有些懵圈,但陛下喜歡瞧熱鬧,商輅還是知道,而且陛下每次瞧完了熱鬧,戶部尚書沈翼做夢都能笑醒。

比如之前朱祁鈺瞧了出熱鬧,就把朝陽的縣堂給砸了,砸了之後建了個新縣堂,這新縣堂富麗堂皇,哪哪都好,唯獨建在了低窪處。

只是這次的熱鬧,實在是有些讓商輅摸不清楚頭腦,看仙女?

朱祁鈺自己穿的曳撒,屬於常服,他讓商輅換了一身常服,而後半個時辰後,朱祁鈺從講武堂出,帶著興安和盧忠便出門去了。

要說這小張屠戶一眼就能把朱祁鈺給認出了,大明京師的百姓們,守著皇城根兒,能認不出朱祁鈺來?

可是這些百姓即便是認出來,也不太敢肯定自己見到的都是皇帝,大抵會覺得有些像,也不會放在心上。

朱祁鈺出門之後,帶著商輅左拐右拐,來到了一處前後左右正中五座五層樓閣之間,與那魏國公徐承宗的煙雲樓不遑多讓。

這樓宇高五層,層層屋檐遮掩,頗為氣派,同樣這裏也是大明京師最大的青樓。

商輅看著那紅袖招的偌大招牌,已經徹底無語了,當了一輩子君子的商路,什麽時候逛過青樓?但是他今天還必須得逛,而且是奉皇命逛青樓。

“商學士,可知這紅袖招的由來?”朱祁鈺拿出了一把扇子那麽一甩,便更像是風流倜儻的貴公子了。

這天明節剛過,大明京師晚上還上著凍,朱祁鈺這扇子,完全就是為了耍帥,這也是京師貴公子們的一個風氣,無論何時都要帶著一把扇子,若是這把扇子的扇面,是哪個青樓女子嘔心瀝血秀成,那人人見了,都要贊一聲風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