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百六十六章 斷子絕孫的毒計

汪諧是十分驚懼的,在所有人口中以暴戾著稱的陛下面前,問陛下戰敗了如何,這不等同於在老虎頭上抓虱子,羊入虎口嗎?

但是汪諧被這個疑惑困惑了許久,他必須考慮這是不是他此生唯一的機會,唯一一次面聖的機會,唯一一次朝見陛下,問出自己心中疑惑的機會。

一次春闈就將近三百進士,絕大多數的進士,大多數只能見皇帝一次,也就是殿試這一次。

正統十四年中秋節,大明不可戰勝的京營,在土木堡喪師,皇帝被俘,大明風雨飄搖。

常言道:勝敗乃是兵家常事,只有想明白了這句話,才算是略通軍務。

大明軍是不可戰勝的嗎?

在正統十四年中秋節之前,所有的大明人都是如此認為,可是土木天變,在大明的身上,劃出了一道巨大的傷口。

汪諧忐忑的看著月台上的陛下,他在等待著陛下的回答,或者等到陛下的問責。

朱祁鈺看著汪諧,頗為平淡的說道:“若是大明軍在塞外全軍覆沒,和林的阿剌知院舉兵犯邊,朕便提領老營兩萬軍士出塞。”

“就是死,也不能讓虜寇再踏入長城之內一步。”

“朕臨危受祖宗成命登基為帝,朕在這寶座上坐著一天,虜寇就不能入中原一步。”

“除非他們踏過朕的屍體。”

朱祁鈺從未忘記為何出發,他的皇位雖然有稽戾王在金水河橋的禪讓詔書,但是他的皇位是繼承祖宗遺志,臨危受祖宗成命登基,而不是那一張找補的禪讓詔書。

那張禪讓的詔書,是為了保住當初行廢立事兒臣子們的清名,比如於謙、胡濙、王直、陳循等人。

甚至可以說郕王謙恭未篡時,但是不能說大明群臣搞出了廢立事,那稽戾王親手蓋下的寶璽,認可的禪讓詔書,無論怎麽講,都沒有廢立事。

朱祁鈺記得自己為何出發,自然便不會讓自己腐朽,這也是十余年來,他所有的堅持的動力。

不忘初心。

“陛下……”汪諧大驚失色,想要說話,他萬萬沒料到得到了這樣一個答案。

堂上的士子們都目瞪口呆的看著月台上的皇帝,他們這才知道陛下早就做了打算。

朱祁鈺擺了擺手,站起來說道:“不用跪,也不用高談闊論,諸位用膳去吧。”

他說完也沒管士子們的反應,走到了後殿,上了車駕,向著講武堂而去,他今天監考了一整日,積壓下來的奏疏,還得他去處置。

江淵聽到消息後,立刻就跳了起來,向著講武堂急匆匆的趕來,他不是來面聖的,他是來找於謙的。

於謙是兵部尚書進的少保,在河套之戰封侯之前,於謙一直兼任著兵部尚書和京營總督軍務,時至今日,於謙的京營總督兵務的差遣,依舊沒有卸下。

出了這麽大的事兒,江淵作為兵部尚書,自然要找於少保溝通。

江淵將奉天殿殿試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於謙,這消息早就傳的京師遍地都是。

“知道了。”於謙聽聞江淵如此說,顯得極為平靜,絲毫不感覺到有任何的驚詫。

“於少保早就知道了?”江淵看於謙的反應,眉頭緊蹙的說道。

於謙笑著說道:“猜到了,陛下雖然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明說,但是依陛下的性格,陛下會如此做,而且一定會這麽做。”

“把襄王殿下從大寧衛喚回來的時候,你作為六部明公也該想到了,不應如此驚訝才對。”

於謙太了解自己這位主上的脾氣了,一旦戰事不順,陛下就是單槍匹馬也會攔住瓦剌人南下的鐵蹄。

於謙語氣一變,臉色變得森嚴,整個人多了一絲平時所沒有的銳氣和鋒利,他嗤笑一聲說道:“可是,憑什麽呢?”

“當初賊酋也先,抓了還是皇帝的稽戾王,陳兵十數萬在京師城下,兇焰滔天,可是又能如何?”

“也先在京師碰了一鼻子的灰,灰頭土臉的回了和林。”

“現在和林的阿剌知院,憑什麽贏我,贏武清侯,贏大明軍?”

“就憑戰場在草原上嗎?”

“他贏不了。”

於謙這個模樣,江淵見過,那是在土木天變後,在京師之戰的過程中,於謙就是這副必勝的模樣。

於謙的軍事天賦是料敵於先,是綜合戰場情報進行分析的軍師,於謙這不是為了漲士氣才如此說,若是他覺得勝算不大,一定會竭力阻止陛下北伐。

既然於謙同意北伐,那便是勝券在握。

於謙的看向了北方,目光深邃。

而此時的阿剌知院焦頭爛額,在他的估計中,絕沒有鄭王自縊、蕭晅被斬首,但是事情還是發生了,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內,皇帝就查清楚了奸細,並且梟首示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