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百零九章 作為進士的自我修養

於謙的擔心成為了現實,在國家之制這一道,於謙的才能無出其右,面對已經形成的以文安侯、武清侯為核心的軍功集團,面對越加龐大、實力越來越強的京營,興文匽武已經拉開了帷幕,而以都察院總憲賀章為首的第一輪對弈,正在風平浪靜的水面下醞釀著。

胡濙保證這一番論功過,必然只是論功,而非輪過,畢竟賀章發起這輪彈劾的時機真的不對。

若是等大軍回了營,等到這糧草、火藥等軍備完全受制於朝廷之時,再彈劾於謙、石亨貪功冒進,論功過,而後就是指鹿為馬,否定北伐的意義,再進一步的將北伐定性為皇帝為了野心的窮兵黷武,最終形成興文匽武的大勢所趨。

這便是胡濙陛下要三思的根本原因,賀章此時的彈劾,完完全全就是在玩暗度陳倉的把戲。

“朕三思再思,決定靜靜心再思慮一番,才沒有怒急攻心,對賀總憲的忠君體國產生誤解,胡老師父,這次論功過,仰胡老師父操勞了。”朱祁鈺頗為真切的說道。

胡濙可以不出面,無論是姚夔,還是劉吉,這論功過的事兒,絕對不能論成了過。

“為人臣盡君事,陛下安心,臣定當不負君命。”胡濙信心十足,事實勝於雄辯,這要是論敗了,胡濙也不打算葬在金山陵園了,沒那個資格,禮部,就是在維護禮法,而禮法,在胡濙的認識裏,就是大明這個群體的共同認知,在捍衛禮法之事上,胡濙從未讓步。

賀章上了這麽一道彈劾的奏疏之後,引起軒然大波,無論是覺得有功,覺得有過的朝臣,都得對賀章豎起一個大拇指,這個人真的是個錚臣。

歷史上赫赫有名的諫臣並不少,比如原來的李建成太子舊部魏征,到了李世民手下,整天給李世民添堵,即便是魏征,也從未敢在大軍凱旋之時,敢觸碰李世民的逆鱗。

賀章名聲大噪,這名望在如日中天的時候,賀章本人卻是忐忑不安,他的目的他清楚,可是他擔心皇帝不清楚,誤會了他的本意,在應了卯之後,在日落時分,賀章挑選了幾件禮物,來到了胡濙的府上。

賀章提的東西並不名貴,也就二斤家鄉的小米,還有一些幹果,可就是這些,還是沒能入得了胡濙的門,賀章被請了進去,東西留在了門外。

“你說說你,辦事的時候,也不打招呼,我還是從陛下哪裏知道的,這出了事,知道燒香拜佛了,我是廟裏的菩薩,有求必應嗎?”胡濙看著賀章忐忑不安的模樣,打趣的說道。

賀章頗為恭敬的說道:“胡老師父莫要取笑我了,只是我覺得這事是個隱患,等到文安侯和武清侯拜了公,到時候有心人拿這件事逼著於少保不視事,就如同當初逼得英國公張輔不視事,連朝都沒法上一樣,於少保又不戀權,為了國家之制,於少保要是不視事了,於國不利。”

“我的話,你記在了心裏,你有恭順之心,這在朝堂之上,便立於不敗之地。”胡濙擺了擺手說道:“陛下那邊我給你圓了幾句,可是圓這幾句,怎麽打消陛下心裏的疑慮,還得你自己想方設法。”

“你辦事的心,我能理解,可是還是略顯毛躁潦草了些,賀總憲現在已經是大明的柱石之一,都察院在你的治下風氣為之一變,日後多思多想,把事情辦的更加周全才是。”

“師父教訓的是,弟子謹記於心。”賀章長松了口氣,有胡濙給他圓幾句,他後面的事兒便好做了。

胡濙斟酌了一番才開口說道:“陛下這次火氣不小,你上些心,說到這事,還提起了當初你在朝堂說我無德的話。”

胡濙在提點賀章,他圓那幾句,有用,但完全無法抵消陛下心中的疑慮,陛下非常生氣,至於怎麽讓陛下消氣,誰惹得麻煩誰解決,賀章自己惹出的禍,他自己去圓回來。

“我有個想法,還請胡老師父斧正一二。”賀章有想法,還沒拿定主意。

胡濙眉毛一挑,還以為賀章是來問計,可這話聽起來,賀章也不是沒有準備,悶著頭就上了,他點頭說道:“說來聽聽。”

胡濙聽完眼睛微眯,面色疑慮的問道:“賀總憲,你這些彎彎繞繞,到底是跟誰學的?心思略顯歹毒了。”

“這不是跟師父學的嗎?師父喝茶。”賀章滿臉堆笑的敬了一杯茶,回答著。

“嘿!”胡濙接過了茶,搖頭說道:“劉吉怎麽也不是你的對手,你以後下手輕點,但也不能太輕,師傅領進門,修行在個人,他遠不如你,你要多敲打他。”

“弟子知道。”賀章趕忙答應了下來。

賀章這個弟子,是他自己上趕著的,這麽些年,胡濙雖然沒答應,可也沒拒絕過,這就像是庶子,劉吉那是胡濙自己收的弟子,是嫡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