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百一十七章 男兒不丈夫,天下皆苦楚

於謙為何要在京營剛剛凱旋的時候,就再次離京,前往京宣馳道巡閱?

一來,於謙住持京宣馳道,分內之事,自然要上心。二來,京中的興文匽武的風力,短時間內不會再次掀起風波,畢竟進入了不應期,有心無力,勢這種東西看不到摸不到,卻真實存在。

最主要的原因是避嫌,一如當初京師之戰剛剛大勝,於謙就迫不及待的上奏前往邊方巡檢,就是為了讓京營徹底成為大明的京營,陛下的京營,而不是他自己的京營。

於謙的這種做法非常的危險,當別人指責你是權臣的時候,你最好就是權臣,這樣就沒人敢指責了,好人就活該被指著,這詭異的世道,就是這般詭異,主動放棄了武力,對於行廢立事的於謙而言,是一件極度危險的事兒,幸好,於謙把兵權還給了面前的陛下。

於謙不想自己成為興文匽武的由頭,這京營的根基本身就是於謙當初調備操軍、備倭軍入京組建,就是這十一年來,於謙再怎麽不去京營,當年的人還在,而且還在軍中履任要職,這一次長達近九個月的北伐,於謙要離京避嫌。

避嫌的理由當然不能堂而皇之的說出來,於謙俯首說道:“陛下,京宣馳道事關重大,臣輾轉難寐,還請陛下恩準。”

朱祁鈺看著於謙,思忖了片刻,也明白於謙的想法,當年於謙要去邊方巡檢之時,把話說的非常明白,他非常堅持的說道:“今日非昨日,京師之事多仰賴於少保,朕意已決,天明節後於少保再去,於少保也讓下面做事的人喘口氣,這剛回來,就去查看,似乎於少保離京後,他們就沒有好好幹活。”

“你說是吧,王尚書?”

工部尚書王巹有些迷糊,他就是個幹活兒的,他哪裏明白於謙和陛下到底在打什麽啞謎,什麽今日非昨日,王巹不懂,王巹俯首說道:“於少保安心,於少保不在京師,京宣馳道仍然按著原有計調進行,絕無差池,若有差池,幹系我一力承擔。”

王巹不懂到底是什麽啞謎,但是順著陛下的話說準沒錯,工部現如今領著官廠,寶源局還領著鑄幣的差事,這可是戶部的權,被工部占了這麽些年,陛下一點沒有還給戶部的意思,現在工部,那可比過去威風的多,陛下就是說太陽打西邊出來,工部也願意給陛下論證一下,改變不了太陽升起的方向,那就改一改方向的定義就是。

工部尚書在文華殿內說這樣的話,就是在下軍令狀,於謙要是再抓著不放,就是不給工部面子了,樹活一張皮,人活一張臉,工部就是六部之末,面子還是要給的。

“臣遵旨。”於謙無奈,只好應了下來。

今日已非昨日,陛下也不是當年皇位不穩的時候,的確可以歇一歇。

“這就對了。”朱祁鈺點了點頭,他還不信,於謙都回京了,還有人敢興風作浪!

那些年於少保雙手插兜,壓根不知道什麽叫對手,殿試得罪文皇帝,而後得罪了楊士奇,兩袖清風給了王振一嘴巴子,等同於給了稽戾王一個大嘴巴子,照樣是正三品的兵部侍郎,於謙剛正歸剛正,可不是一點手腕都沒有,越是剛正的人,手腕越硬,力道越大。

就是於謙礙於身份,無法回擊,這不是還有負責後勤的大皇帝陛下兜底嗎?論不顧臉面,朱祁鈺說自己第二,整個大明劃拉劃拉,沒人敢說第一。

襄王朱瞻墡俯首說道:“陛下,臣,是不是該回大寧衛了?臣這歇了一年了,去年過年就回京了,這都一年了,歇也歇夠了。”

朱祁鈺連連擺手說道:“別介啊,皇叔,朕幾個皇嗣見了他們五爺爺,都不認識,這好不容易認識,這一走,他們又給忘了,再留一段時間吧。”

聽話聽音,朱瞻墡頗為感動,卻堅持的說道:“陛下,臣亦想在京師享天倫之樂,可這大軍凱旋,這剩下的事兒,臣這裏辦不好,豈不是辜負了陛下信任托付?”

朱祁鈺言真意切的說道:“皇叔憂心國事,其心可嘉,興安,浚國公回京時,交趾送來的驪珠女,今天都給皇叔送去。”

“臣領旨。”興安領命,這驪珠女,其實就是交趾采海蚌找珍珠的海女,因為長期在海裏泡著,這一身的筋骨,一個下腰能要人半條命的腰力,是驪珠女主打的特色。

不好拒絕的貢奉,統統打包送到襄王府養著,也算是慣例。

“謝陛下隆恩,臣這就回府收拾了。”朱瞻墡如蒙大赦,趕忙謝恩,連廷議都不待開完,起身就帶著羅炳忠,匆匆的走出了文華殿,略有些富態的朱瞻墡,居然走出了殘影。

朱瞻墡三次監國,就京師這地界,水太渾,待著難受,他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多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