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(第2/4頁)
比起活人,他更像是一個死去很久的屍體。
手臂上全是傷口,新舊交錯,正往下流著血。
有路過的護士看見了,說帶他去包紮一下。
他沒有任何反應,像是無意識一般,手指死死掐著手腕。
那些傷口都是他自己挖出來的。
修剪幹凈的指甲,卻能造成這麽深的傷口,足以可見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勁。
面對護士的好意,他搖了搖頭。
“不用。”
開口時的聲音,沙啞到連護士都嚇了一跳。
該怎麽去形容呢,聲線分明是年輕的,可聽上去又好像是一個飽經風霜垂暮的老人。
到了深夜,連續好幾晚都守在這裏的家人終於在醫生的勸說下回家休息。
病房內空無一人。
秦晝放下袖子,遮蔽滿是傷口的手臂。
他小心翼翼的推開門,生怕吵醒她。
可打開門後,發現她還醒著,目光放在窗外。
霧靄一般朦朧的夜色。
因為暫時沒法進食,連續幾天都是輸營養液,她現在只有六十斤了。
一米六五的身高,只有六十斤。
她在那身寬大的病號服裏,形如枯槁,好似一具套了人皮的骷髏。
甚至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來了。
那樣的場景一直停留在秦晝的腦海中,揮之不去,他總會夢到,直到現在也會夢到。
有時熬夜工作,小憩間隙也會突然驚醒。
不安驅使著他進到她的房間,看見她完好無缺地躺在床上,他又不舍得離開了。
總會在裏面待上一段時間。
好在她睡著後不易被吵醒,秦晝也不做什麽,僅僅只是坐在她床邊。
有時窗簾開著,他能窺見一地月光,也能窺見躺在月光裏的她。
更多的時候,窗簾都是關著的。他什麽也看不見。
但視覺弱下去,聽覺和嗅覺就會更加敏感。
他聽見黑暗之中,她平緩的呼吸聲,以及裏空氣裏浮動的那點,來自於她身上的香味。
早春時節,匯於嫩芽頂端的露水。
那種萬物復蘇、洗滌一切的清香。
秦晝在她身邊獲得平靜。
他其實一直都是一個情緒穩定的人,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。
可能冷靜過了頭,就成了冷血。
許裕寒總是勸他,周凜月那種嬌嬌女,從小獲得了那麽多追捧和贊美,結果婚後在他這兒遇了冷落。
多多少少會覺得委屈。
他說:“你對人家好點。”
對她好點嗎。
秦晝也想對她好點,可是怎麽做好像都不夠。
還不夠好,還是不夠好。
夜晚的一切都是平和的,甚至連窗外的風,都只是輕輕吹了幾下意思意思。
但周凜月還是醒了。
她睜開眼睛,借著月光看見了坐在床邊的秦晝。
他好像在想些什麽,陷入沉思。
月光並沒有完整的眷顧到他,他的側臉匿在一片陰影之中,看著晦暗不明。
坐姿也顯出幾分頹然,身子微弓,手臂隨意地撐放在腿上,低著頭,睫毛耷拉。
他很少露出現在這樣示弱的神情來。
除了偶爾幾次在情熱之時,他與她交頸廝磨,啞著嗓子一遍又一遍地請求她:“漲得難受,小月亮可以幫我弄出來嗎。”
這種程度的,只能算是不正經的調情。
周凜月低下頭,看見懷裏抱著的手臂,她愣了愣。
襯衣已經沾染她的體溫。
她松開手,手臂撐著床面坐起身。
陷入沉思中的男人幾乎是瞬間回神,他靠近她,用手托住她的背。
她甚至不需要使一丁點力。
待她坐起身後,他在她身後豎放了個枕頭,讓她靠的更舒服一點。
“不困了?”
周凜月搖搖頭,她低頭看了眼他腕表上的表盤。
已經是淩晨三點。
她問秦晝:“你沒睡?”
輕描淡寫的三個字:“我不困。”
周凜月沉默起來。
見她一臉凝重,他輕聲笑笑,擡手在她領口滑落的肩上揉了揉:“怎麽,開始心疼我了?”
又恢復到他平日裏的不正經腔調了
不知道為什麽,他現在的不正經反而更讓她心安。
一直如同懸空踩鋼索的揣揣不安終於落回了實處。
她覺察自己站在實心的地面上。
秦晝也只是嘴上不正經,沒有真的對她做什麽。
他笑了笑,問她餓不餓。
周凜月搖頭,可能是以為他要走,竟然伸手拉住他的手腕。
他低頭,眼底是靜的,但嘴角弧度仍舊上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