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(第2/3頁)

這般想著,玉姝又將目光投向走在她前方的高闊背影上,蕭淮止衣祍平整,面容肅冷地朝前走,仿若方才在車上拖捱的時刻他只與她座談閑聊一般,唯獨自己,仍能感到耳廓隱隱發燙。

玉姝不禁垂目看著裙裾漾開的鞋面,一步步往前走。

二人跨過門欄,身後頓起吱呀聲,大門隨即被人緩緩闔上。

杏水別院的巷口處,一輛鎏金華蓋馬車緩緩停下,張妙望掀開錦簾朝巷內瞧去,眼前滿是烏壓壓的黑甲兵將,她定睛瞧了片刻,眸仁微轉,旋即撂了簾子。

只聽簾後一道肅聲響起,“調頭,回別院。”

——

玉姝緊隨著他的步伐,穿過曲折廊道,行過月洞門,眼見前方折彎處便是照玉院,玉姝頓了腳步,朝前輕聲喚道:“大將軍。”

見他側首睨過,玉姝繼續說:“照玉院到了,臣女便先回院子了。”

蕭淮止沉默一瞬,而後面色平淡地頷首,卻見眼前之人眸色轉著,似有話將吐未吐,蕭淮止倒也慢條斯理地看她,只待她主動將話吐露出來。

只片刻,少女黛眉一緊一展,繼而仰脖,一雙盈亮的眼睛望著他,溫聲細語道:“大將軍答應過臣女之事,可還作數?”

她不明說,但也暗示得明白。

昨夜帳中悱惻時,他只答應過她一件事。

便是救她仆從。

聽她主動說出,蕭淮止濃眉展開,眼底薄薄一層陰霾也隨之散開,深暗目色將她囚在此間天地,頓息一瞬後,才聽他輕笑一聲,道:“你想要問孤的恐不止這一件事,既想知曉答案,便隨孤去一趟書房。”

玉姝心底一陡,交握的指尖絞纏一起。

她確然不止想問綠芙之事,更多的,她是想要知曉江左之事。

為何長姐會忽然被朝廷緝拿,為何會有豢養私兵一事,其間種種,朝廷又會將玉氏作何處置。

而眼前的這個男人,是她唯一可以求的。

她想了一整夜,自幼將她養大的長姐若當真做了這些事,是不可能會將她獨自拋在險地之中,那麽便只能是蒙冤……

可是沒有證據的事,他不會信。

無論什麽東西,都需要等價交換的。

尤其是眼前這人,他素來吃不得一點虧,昨夜她便已見識到了他這分毫不讓、睚眥必報的陰冷性子。

更遑論,涉及政權。

能讓他盡力一幫的條件,無非——

昨夜,是她臨陣脫逃,但她再無法躲避第二次。

沉默須臾,玉姝目色由遲疑轉為靜篤,她維持著最後一點沉著與冷靜,答道:“好,那便有勞大將軍了。”

達成共識後,兩道腳步一重一輕地踏過眼前曲徑,經過最後一道垂花門,終是到了後院書房處。

四下無人守著,寂靜院落中,只有簌簌風聲,吹過樹梢,枯葉隨之紛紛揚揚地飄落。

踏上廊前漢白玉台階,蕭淮止將門推開,玉姝望著眼前昏暗的屋子,咬了下唇,擡起沉甸甸的腳步,走入門中。

“吱”——

門被闔上。

眼前一片黑沉,玉姝站在原地不敢走動,只聽又是一陣響動,她循聲望去,一簇火光照在蕭淮止修長指骨上,那段骨節處映著一只玉石扳指,透著瑩白光澤。

她眼眸半眯,倏然記起,昨夜被硌到的一處冰涼,應當就是眼前這只扳指了。

蕭淮止袍角微翻,三兩步走至竹簾後的一張梨木雕漆桌案處,他側首看向玉姝,示意她過來。

待二人皆站定桌前時,蕭淮止才拉開那張烏木嵌玉扶手椅坐下,他仰首看向身側女郎,隨手拾過桌上一沓奏報,曲指推至她手邊。

鬢角長眉一擡,眼底依舊沉靜冷邃。

玉姝睇目看過奏報上的字跡,而後小心拿起一份,展開仔細瞄過,溫軟瞳眸一點點淬上寒意。

似是難以置信般,玉姝輕撂下一份,又胡亂抽出一份,再細細瞄過,最終身前堆了一沓翻過的奏報,蕭淮止不緊不慢地凝過她,又擡手指了指筆架處的另一沓文書,問她:

“那堆也是差不多的,孤只瞧了一眼,姝兒可要仔細看看?”

玉姝喉間窒得難受,適才每一卷都欲將玉氏置入死地,每一行字都在控訴著玉氏其心可誅……

比之從旁人口中得知江左欲反,還是眼前這滿桌文案奏報來得更為刺錐人心些。

阿姐,當真要反麽……

她愣忡著眨眸,掌心一片濕濡,她努力平復心緒,而後擡睫,與他四目交錯。

她不信阿姐會反……

玉姝咬唇,淚珠懸在眼睫上,好半晌才發出聲音,澀啞至極:“大將軍,我阿姐不會反,玉家也不會反……她若是會反,便不會送我入京了。”

蕭淮止慢慢拉過她的手,捏在掌心,勾指把玩著,眼底閃過一簇邪光,隨即他玄袖拂開,滿室燭光點燃,火光輝煌,玉姝循眼望去,只見旁側書架處還有一張紫檀鏤雕螺紋長條案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