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6章

◎婚期。◎

【066】。

暮色四合, 橘燦燦的霞光鍍過雕梁畫棟的殿宇。

迂回曲折的廊蕪間,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形颯踏而來,檐下浮沉光影鍍上男人冷峭深邃的輪廓。

殿門敞著, 行至拐角候在外間的一行宮人便已垂首行禮。

蕭淮止掠過眼前眾人, 長腿邁過殿門,幽深目光透過浮飄搖曳的珠簾紗幔, 徑直探向坐在窗前軟榻上翻閱書籍的女郎。

宮娥候在她身旁, 慢慢搖晃著團扇, 簌簌書頁翻動,混雜著細細風聲。

一切都顯得美好而寧靜。

他站在簾外看了她好一會兒, 直至簾內的人忽而擡眼,與他視線相撞, 他才邁步走向裏間。

搖扇的宮娥見他來了,也便識趣退下。

暮時廊道有陣陣穿堂風拂過, 晚風灌入窗內, 卷過她鬢間散落的一綹青絲。

烏發纏過白裏透紅的耳垂, 鑲金玉石耳鐺輕輕晃。

一搖一晃的,好似撞到他心間。

一時竟覺得有幾分癢。

蕭淮止玉容自如, 走近她,頎長高大的身量在玉姝跟前緩緩蹲下, 嫻熟至極地為她穿襪套鞋。

步步動作都顯得柔和。

“今日孤命欽天監為我們算過婚期了。”他道。

玉姝頷首,雪玉般的足踝被他握在掌心,貼著他炙熱的體溫,套上一層薄薄的襪,系帶在她纖細的小腿上繞了好幾圈, 才堪堪系穩。

她接話, “定在何日?”

修長的手指勾住她的足底, 擡頭看她,俊容鍍上清淺的笑意,道:“老監正說這月便有個好日子,姝兒意下如何?”

玉姝凝著他幽深莫測的漆目,一時看不穿他的想法,只一心想起他將自己困在這四四方方的宮殿的疲累。

繡鞋套上她的足,男人握著她的小腿輕輕放置地面。

她睫羽張合間,才緩聲道:“將軍定下便是。”總歸,她只能聽從他的。

蕭淮止深目瞥過她那雙沉靜無比的烏眸,只覺有些東西被自己忽略過去,但掌心握住的卻實實在在。

俄而,他松開玉姝的腿,起身,長影罩住她纖細的身子,他從旁凈手後,將修長十指擦拭幹,復而去攬抱住她纖瘦的背脊,“那便定初十,孤不想等。”

夜長夢多,再生變故,是他斷不能忍的。

初十不過便是三日之後。

他未免太過心急。

玉姝微訝地瞥他一眼,攬著她後背的大掌已經移下來,側撫過她微隆的腹部。

她循著視線而望,窺見了蕭淮止微抿的薄唇,看似心情很好的模樣。

垂下眼,二人已走至簾外圓桌前,殿外候著的宮人聽見裏頭吩咐一聲備膳,才紛紛應下,廊道腳步聲響,眾人行動起來。

候著晚膳的閑暇,玉姝烏眸稍轉,看了幾眼身側之人。

他炙熱寬大的手掌在她腰間摩挲著,時不時掐一把她腰間並不存在的軟肉,力度又不敢太重,怕傷了她。

察覺到她若有似無的目光,蕭淮止道:“你在偷看孤?”

戳破了心思,玉姝面色漲紅大片,濃睫垂下,視線睨過他修長如玉的手指,輕聲慢語道:“三日後我們便要成婚了,按照規矩,咱們婚前是不能再見的。”

“哪裏的破規矩?”他語氣很淡,聽不出喜怒。

玉姝只道:“婚嫁的規矩素來如此,將軍並不在意這些,是以你我之間本就錯過很多,但也稀裏糊塗地到了今時此刻,所以將軍,最後一些規矩,咱們還是守住罷……”

她的聲音軟綿綿的,沒什麽力道,只話裏有幾個刺耳的詞。

究竟是錯過,還是錯過;

怎麽就是稀裏糊塗到了今時此刻?

蕭淮止沉下心中情緒,漆目覷過她姣美面容上閃過的幾分黯然,心間似陷落、下沉般,唇線微緊,他問:“除此之外,還有什麽規矩?”

莫說婚姻嫁娶的規矩,便是世間的綱常倫理,蕭淮止在意的甚少。

並非不知,只他素來不願去遵循,他自幼時便是孑然一身,後又於血海戰場中被人撿回,這些年苦難多舛,身上渾是傷痕舊痂,但他不以為意,只一心想要高於世人之上。

握重權,持權柄,才可不再受人掣肘。

可時至今日,他卻自願受她鉗制。

她說要循規矩做事,那便循,這些都是簡單之事,只唯一點,他深知自己離不得她了。

他信,她也是。

畢竟她腹中已有二人的骨肉。

他想要留下她時,便已下了決心,拴一根斬不斷的羈絆將她困在身邊。

一切如他所願。

“將軍知道,我的血親早已亡故,將我養大之人是將軍如今的階下囚,幸而,我在上京還曾結交過一位姐姐,只希望,此番能請她入宮陪我待嫁。”

說罷,玉姝窺了眼他此刻晦暗不明的神色,又補一句:“三日後,你我便是夫妻,將軍若不相離,我亦不會……”她當然會,只是此刻要將他先哄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