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4章(第2/3頁)

“只是這番清理,屬下察覺青州城外,似有派系異動,尚未查明來路,但屬下聽聞探子說起起形貌,應該是咱們要找的人。”

“京中可知曉此事?”

“約莫三日後,消息才會傳至京裏。”

此話一出,男人那雙黑沉的眼睛瞬時陰戾起來,半扇窗牖打開,外面一片霜雪鋪蓋,沒人能比他更清楚——

雪夜與山路,最宜殺人。

刀鋒一割,鮮紅的血液便會被厚雪蓋住,或是消融,久了,連腥氣都聞不見,更別提痕跡。

“今夜起,暗中加派入手,先護住此處。”

——

從回來後及至黃昏日落,蕭笛自醒來就一直在玉姝房中纏著她。

屋外霜雪消融,正是驟冷之時。

玉姝抱著蕭笛盤腿坐於榻間,一旁案台反扣著一本千字文。

蕭笛窩在她懷裏汲取她身上的香氣,訥訥背著:“景行維賢,克念作聖。德建名立,形端表正……”

聽她頓了好半晌,玉姝眉眼帶笑,彎唇問她:“阿笛,後面呢?”

“娘親……我不記得了,你教教我罷……”蕭笛有些臉熱地縮頭,拽動她的衣衽。

最尾端的話與另一道低沉沙啞的聲音重疊起來。

——“姝兒,你教教孤罷。”

玉姝心間顫動,揉了揉她粉潤的臉頰,“是空谷傳聲,虛堂習聽。”

蕭笛也學著她彎起眉眼,笑意粲然地重復。

簾櫳被打起半卷,綠芙將蕭笛說的糕點備好端了上來,剛擡眼便瞧見這一幕,一時胸間發酸起來。

這大抵是少主四年來最歡喜的日子。

那些櫃櫥裏藏著小衣裳,她都瞧見過,只默不作聲地將此事埋在心底。

“小娘子,你要的杏花酥來了。”綠芙忍下眼底酸脹,剛忙走上前將糕酥放至桌案。

蕭笛如今在母親懷中,是個格外有禮貌的孩子,笑如蜜糖,“謝謝綠芙姑姑,姑姑辛苦啦。”

綠芙甫一聽見這話,心也跟灌了糖霜似的,含笑點頭。

見她擡手便要去拿點心,玉姝遞給她一方幹凈的帕子,道:“沒洗手呢。”

她說什麽,蕭笛便做什麽,用帕子裹著糕點咬了一口,仰頭滿眼天真地問:“阿娘會做糕點嗎?”

“會的,但手藝不如綠芙。”

蕭笛咽下一口,巴巴地望著她,圓眼雪亮:“阿娘,那你改日為我做一次行嗎?學堂裏的人都有阿娘做糕點,阿笛也想要。”

聽完女兒的話,玉姝心都快軟化為一灘水,柔聲道:“好,先將手裏吃完,阿娘有東西給你,就是不知是否合適。”

這話無疑成了蕭笛最為期待的。

她還是第一回 收到母親的禮物,三兩口地將糕點塞入嘴裏,囫圇吞咽著,便抓著玉姝的手要從榻上跳下去,這一咽,嗆出不少渣沫。

玉姝趕忙倒水給她喝,生怕她嗆得窒息,眼底都快急出淚花。

連連拍著蕭笛的背,問道:“阿笛,如何了?吞下去了嗎?怪我不好……”

蕭笛實則並無大礙,喝完一盞茶水後,喘了口氣便無事了。

而此刻屋外廊下點了燈籠,透過微敞的窗隙,一道烏沉沉的目光投射進來,一錯不錯地凝著那道慌亂身影。

他從未見過玉姝為自己這般慌亂的時刻。

眉峰微挑,屋中又是一陣母慈女孝,如此溫馨,好似他的到來,於二人而言並無意義。

廊下夜風寒冽,不知吹了多久,那扇菱窗裏燭火熄去半數,一道纖影朝著窗牖走近,指尖剛觸上窗沿,霍然間,便被一只隱匿蟄伏甚久的大手捕捉。

玉姝一時嚇得驚慌失措,但指腹的觸感與那一層薄繭,又令玉姝冷靜下來。

黑暗裏,檐下微晃的燭光灑落在男人英挺面容上,玉姝擡眸凝向他半垂的長睫,指尖一縮,便觸過他掌心那一道舊痂。

應該是這四年間才添的。

至少那時他們抵死糾纏時,十指發汗緊緊相扣,他的掌心只有一層薄薄的繭。

“別怕,是我。”

他聲音沉啞,同她講道。

“我知道。”

蕭淮止好似在黑暗裏緩了一口氣,復而略帶幾分請求地同她說:“能靠近一些嗎?”

窗牖發出吱呀聲,身後又是女兒均勻地呼吸,玉姝聽得心驚,剛要退步,邊聽他又開口:

“別動,讓我看看你,你大抵不知,我時常以為重逢只是黃粱一夢。”

他喉間微滑一下,慢聲說著:“朝中有些事並未處理完善,平明便要啟程,你再陪一陪我。”

許是他站得太久了,玉姝此刻輕輕掙開他,蕭淮止身形一時微晃。

只聽風聲中卷過她落下的話,“等一下。”

窗牖被人闔緊,徒留他半空垂下的一只手。

都學會耍詐來回拒他了。

呼吸驟緊,他定定站在原地不動,嗤聲低喃道:“怎麽就這般狠心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