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4章 紙婚

◎學生朽木◎

在陳晼女士從兩點就開始忙著試禮服、化妝、選珠寶的周五下午。於祗還抱著一堆舉證材料上法院, 開了一場討價還價的債權人會議。

這個案子的當事人是她婆婆陳雁西的閨中摯友。當事人在北京金融街B座有一棟寫字樓,是北京設計和建設標準都比較高的建築,前年租給一家咨詢公司,因為經營不善破產清算, 拖欠了一整年的租賃費沒有歸還。

這個上海貴婦當時坐在於祗辦公室裏說的是, “小於啊, 你用不著有壓力的哦, 不好為我的事傷腦筋, 追不回來阿姨不怪你。”

於祗翻著她的材料, “您的訴求是,按原價五百八十九萬全部追回, 這個不大現實,但肯定是不會讓您空手而歸的。”

臨走前貴婦摸著她的手,上下打量於祗, “小姑娘賣相靈光的喲,聽白那個小鬼頭,眼光老嗲了。”

於祗撥了下鬢邊的頭發笑一笑,“阿姨您慢走。”

“留步,你留步。司機就在樓下等我, ”貴婦挎著她那個Himalavan Crocodile進了電梯,“我還要去跟老姊妹聚會的,不為這點肉沫子耽誤了。”

於祗心說,知道,聚會比較重要。

會議到場的也都是樓上樓下的律所常碰見的那幾位律師,包括且不限於一般債權、首封債權、合同工工資代理人。

所以當於祗坐下來的時候, 有一種紅圈所開年會的錯覺, 打招呼打得她嘴角直抽抽。

因為於祗當事人的這部分場地占用費, 屬於共益債權,是要最優先清償的,所以於祗也表現得也蠻悠閑。她悠閑得甚至想點一套下午茶來看他們撕逼。

但是法官一開口就是,“先說明一下,我們這次的可分配額,無法足額清償債權額。”

於祗心想:猜到了,小意思。

隨即法官便看向她,“房東這邊讓一點步。”

於祗又想:猜到了,小意思。

在三五次的極限拉扯,表示自己很為難之後,她點了頭。答應讓渡部分債權。法官推了一下黑框眼鏡之後,“本次拍賣加扣劃一共是兩千四百二十萬,場地占用費的要求是五百八十九萬,就給一個零頭吧。”

於祗暗想:猜到了,小意思。就算是四百二十萬她也能交差了。

但法官笑眯眯的,和藹看她一眼,“那就八十九萬吧。”

於祗再想:猜到了,小意......

等會兒!這意思已經不小了。

給零頭是這麽給的嗎?給的是請求金額的頭!

真就無語他媽給無語哭墳,無語死了。

於祗擡起頭看向法官,清澈的眼神裏寫滿迷惑。

法官問,“你有什麽疑問嗎?”

於祗在心裏說,“有,您在菜市場裏還價的時候,被人用大棒子打出來過嗎?”

但她咽了下口水,張開小嘴說的是,“麻煩您幫著看看,我頭被嚇掉沒有?”

坐在她身邊的律師們全都笑了起來。

法官的表情有一點意外。但一看是在他的庭上對著遺像撒過紙錢的小於律師,又不太意外了。

法官用咳嗽來提醒她,“......這是開會,嚴肅一點。”

後來在於祗跟法官來回磋商到失聲的狀況下。按請求金額的百分之六十九,也就是四百零六萬給付了。

她出法庭的時候,接到她出差在外的丈夫的電話。

於祗沙啞的喂了一聲。

原本闔了眼在後座休息的江聽白。他忽然睜開眼,滿是擔心的,“你喉嚨怎麽了?”

於祗又咳起來,“就是你莫阿姨的那官司,為了給她把債權追回來。”

江聽白取了眼鏡,他揉了幾下鼻梁,“為了一點碎銀子累成這樣?”

聽聽財高氣壯的江總用的形容詞。四百多萬,一點碎銀子。

“累倒不怎麽累,就是太費嗓子。”於祗說。

她也沒操什麽心其實。就是悠閑得有點早了。

“織織啊,上海特大暴雨,航班取消,”江聽白忽然叫她,他看一眼車窗外的大雨傾盆,皺著眉頭說,“今晚我大概回不去了,明天一早趕到家好吧?”

於祗極不情願地應他一聲,委屈都要隔著屏幕傳過來,“那好吧。”

“惡劣天氣,沒辦法。”

江聽白剛要去機場,就被告知今晚飛北京的航班取消,只好又返回酒店。

於祗帶著鼻音低聲說,“可是你都走了八天了。”

從龔序秋和她在院子裏商量陳晼的生日會第二天算起。江聽白這回南下巡查分公司,算是他今年的公務裏,耗日最長的一次行程。從廈門和福州開始,到寧波、杭州,最後在上海落腳,連著召開兩次集團大會,把一系列情況進行詳細通報。

江聽白這次是突擊檢查,事先沒打招呼,據說查出的問題很不少,一共撤免了三位南邊的負責人。且都是跟了江盛多年的老人兒。

於祗在江家小坐的時候,聽見有老部下給江盛打電話求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