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8章 紙婚

◎我生我自己的氣◎

江聽白到西湖時剛過兩點, 正是一天中最熱的鐘頭。他熨燙工整的白襯衫依舊挺直,從車裏下來時,跨進院門似乎還帶著股清涼。

蕭鐸捧著禮盒進了前廳後又退出來。

“媽。”

江聽白走過去輕喊了一句。

正站在廊下和熬藥的傭人一道看方子的明容回頭。她有些訝然,不明白這位大忙人女婿怎麽會突然到訪, 明容點點頭, “小江來了?到裏面坐。”

“外公他目前的情況還好嗎?”江聽白扶著她進了前廳, “不然再從北京請幾位專家?”

明容讓人端茶, “我看著還好, 北面樓上住著好幾個上海跟來的名醫, 不用麻煩了。”

連治療團隊都全跟著來了,看來老人家確實不大好。

江聽白瞧著這架勢心知不妙, “那醫生怎麽說?熬得過夏天嗎。”

“順利的話,應該能熬過去。不順利的話,哪一天都有可能......走路。”

他是擔得起大事的人, 明容不怕和他說實話。

她拍了下江聽白的手臂,“去看織織,她在南邊的小樓裏睡覺。”

傭人把江聽白引上了南面二樓一間繡房裏,“小小姐好像還沒醒。”

江聽白小心推開門,年頭久遠的紅木門發出吱呀一聲響, 床上的於祗聽見動靜只是蹙了下眉。她想醒,但又沒能醒過來。仍然昏昏昧昧地睡著。

江聽白坐在床頭看了她一會兒。房內窗簾拉開了小半幅,流金鑠石的日光透過霞影紗也退去了層熱度,半鍍在她如雲鋪開的烏發和瑩白的面容上,看上去有一股難言的、慵懶的憂傷。

他摘下手上的棕色表帶,散漫地把一只冰藍面的Ref.515扔在床頭置物的青瓷盤裏, 脫了鞋躺上去。

江聽白的指腹輕擦過她光潔的額頭, 撫過她的眼角眉梢, 他把動靜一再放輕,生怕驚醒了她,驚醒他這一場,曠野昭昭裏有春意燎原、還沒來得及從年頭做到年尾的美夢。

他輕籲口氣,再往前靠近了一點,直到鼻尖溢滿她清甜溫軟的香氣。

過了片刻。於祗在午後無可描述的朦朧光影中半醒了過來,整座院子處在與世隔絕的、最原始的幽靜裏,隔夜曲曲彎彎的余熱還沒有散,身邊卻有一道舒長而勻稱的呼吸。怔然間,於祗也辯不明這到底又是在做夢,還是現實。

應該還是夢。世界上哪裏有這樣恰到好處的風,又哪有這樣懂事的陽光,投進窗子裏像是照見一段不見鬢白的燭影舊事。

但有一點是真的。她想他,她愛他。

她的愛藏匿在山和海之間,她的愛流淌在旖旎纏綿的河流裏,但江聽白籠在一團青霧裏。她的愛飛不過這片山海,流不出這條河,怎麽都到不了他的身邊。

於祗昏沉沉地湊上去找他的唇,她想要他的吻。

江聽白察覺到她輕微的、索吻的小動作,他溫熱的手心掌住她綢緞般光滑的後頸,略一用力,迫使她仰起頭來,低下去吻住她。

好真實。他的舌頭是熱的,呼吸是熱的,含住她的嘴唇是熱的,卷入她口中的濡濕還有沉香的氣味。

於祗被他吻得喘不上來氣,她猶疑地伸出手,想要去摸他的臉一探虛實。卻在半道被江聽白攥住了手腕,大力往後翻著,任由她在他的懷裏扭成一支即將被折下的玉蘭花。忍了這麽多天沒有碰過她,他吻起來很兇,完全控制不住力道。

不知多久才慢慢緩和下來,江聽白的唇輕觸她亭立的、因為缺氧微紅的鼻尖,蜻蜓點水地吻她,交融在一起的呼吸越來越燙。

於祗被他纏住了指頭,她想摸一摸他的臉,卻不能夠。只輕囈道,“真的是你來了。”

江聽白吻她的臉頰,嗯了一聲說,“那你是想和誰親近?”

“剛才夢到了你。”

她的語氣是故作的天真和懵懂。夢到你和別人有了新的開始。再也不記得打小氣你的於二。

江聽白的心簡直被她揉捏的發苦發痛。他只不過看了她幾秒鐘,又再度兇狠的、更深的吻上去。

有德叔聽說小小姐的姑爺來了,領著傭人來斟茶,走到卻聽見一陣細微的水聲,和料子擦蹭的窸窣響動。他沒敢貿然進去,只透過紅木門縫瞧了眼。

緞面的被套裏伸出一粗一細兩只瓷白的手臂,交疊在姑爺寬闊的肩膀上,十指緊緊扣在一起,一床薄被根本就裹不住起伏跌宕的身形。

有德叔臉上一熱,慌裏慌張地退出來,留了兩個傭人守住樓下的入口,吩咐暫時不讓要人上樓。

江聽白的嗓音疲憊而沉啞,“對不起,昨天我是不是推疼你了?”

於祗的黛眉細擰著,睫毛隨著他的動作輕顫,“不要道歉,你什麽都沒有做錯。”

“可是你生氣了。”

江聽白吻著她的下頜,說話時暈開一片熱潮。